“朝廷把榷场贸易看得很牢，所以就算我们这样的商户也不可以直接跟西夏人交易，中间必须经过官牙人协商。这些官牙人都是官府请来的，他们会抽出一定的牙税上交给官府。”石万全冲着场地里面那些穿着靛蓝服饰的人努努嘴，“你看，这些穿靛蓝色衣服的就是官牙人，来榷场的人里面只有他们会穿靛蓝色，其他懂行的都会避开这个颜色，不然被当成官牙人也挺麻烦的。”

榷场正如其名，还真是一个类似市场的地方，外面还有一圈木栅栏围了起来，只有固定的几个出入口，也都全部被官兵重兵把守。曲四郎与石万全排着队打算进入其中，就看到前面官兵还是要一个个检查货物。

“还真是严格啊。”石万全咂咂舌，“城门口检查一遍了，现在又来。”

都这个节骨眼了，谁还敢说不啊。大家只好排着队一个个乖乖接受检查，好在官兵们手脚还算快，因此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阻碍。

通过了门口那一道检查之后，榷场之内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曲四郎四面环视，只觉得这一片榷场占地十分广大，人群熙熙攘攘，呼叫声此起彼伏。而里面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曲四郎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跌入了一个色彩绚烂的世界，几乎看得他眼花缭乱。

石万全带着曲四郎往自己的摊位赶过去，因为人实在太多，这一路上走的可谓十分艰难。好在大家都是商户，能够理解同行的不易，都主动退到一边方便车马经过。石万全又是年年来榷场的，可谓是老熟人，一路上只见他不是跟这个打招呼，就是和那个大声开玩笑，不然就是约着喝酒，竟然是忙不过来，好不热闹。

曲四郎一路上也跟着看了不少铺子，宋人这边的茶叶丝绸还有文房四宝、一些瓷器雕刻珠宝等等居多，而另一边西夏人的商铺，有各种色彩各异的琉璃杯、地毯，还有整牛羊马，各种皮革制品，一些稀罕的药材珠宝首饰之类的。

光是这么一眼看过去，曲四郎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花了。他使劲摇摇头，闭了闭眼，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些。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石万全正冲着自己微笑：“怎么了四郎？眼睛有些花了？”

曲四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东西摆在一起。”榷场难得一开，每一次都有那么多商家前来，带的货物就不会少。单独看似乎觉得还没什么，但是一旦凑到了一起，惊人的数量也足以让人震撼了，更不用说大家使劲浑身解数，带的都是自家的精品。

“石掌柜，这么多好东西，我们的货物能卖的出去吗？”曲四郎不由得有了这一点担心，不是说他嫌弃自家的货物不好，这一批货物品质的确是中等偏上的，只是一路看下来，几乎所有的店铺拿出来的货物品质都不差。有的甚至比万通堡还要好。在庞大数量的积压之下，曲四郎不由得关心起自家货物的销量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牙人有多么重要了。”石万全微微一笑，“你别着急，咱们先把摊子支起来，然后再说。”

曲四郎帮石万全指挥着把货物卸下来放在了摊位上面，再全部排列整齐。这么看上去自家的货物似乎也不必别人家差了多少，曲四郎不由得有了一些信心。这时候天气炎热，榷场里面人又多，让人觉得更热了。

这种情况下，曲四郎居然还看到了榷场外面有小贩在贩卖各种冰饮，居然也没有官府的人去管他，不由得有些稀奇，就问了石万全几句。

“嗨，官兵也是人啊，这么大太阳底下站着谁都不舒服啊。对于这些卖冰饮的小贩，也就不必管的那么严格了。”石万全抹了一把汗，“四郎想喝什么？我让人去买一些。”

这些买冰饮的小贩生意很是红红火火，不仅有商户找他买，还有官兵也会买上一些，毕竟榷场是全露天的，人又多，更加让人觉得燥热，这个时候有一杯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饮料在手，想一想都觉得浑身舒爽啊。

跑去买冰饮的小伙计很快就回返了，曲四郎捧着一杯乌梅汁咕嘟咕嘟几大口灌下去，顿时觉得从头到尾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放着凉气儿，简直从头舒服到脚，心中都安稳了许多。大家正喝着冰饮看着其他家的货物，立赤赫忽然匆匆过来了。

石万全掏出一杯雪梨汤递给他，立赤赫倒也不推辞，大口大口的喝完了，那袖子一擦嘴，说道：“石掌柜要去看货么？”

“你现在有空？”石万全问道。

“有空，咱们走吧。”立赤赫催促道，“带完你这一家，我还有下一家呢。”

“我还没怎么赚钱，你倒是能赚的盘满钵满的。”石万全笑着调侃了一句，示意曲四郎跟上。

榷场之内，虽然不允许直接与西夏一方交易，但是双方都可以互相看看对方摊位上的货物，这个还是允许的。有许多商贩都是会在榷场里面转上一圈，暗暗记下了自己中意的货摊编号，接着再去找官牙人从中撮合。

为了防止自己看中的货物被别人手快抢下了，商户必须要快速找到官牙人托他去说和，官府的官牙人再多，也多不过小商户，这种时候官牙人更是十分抢手。有的小商户就会选择给官牙人塞钱，让他多为自己服务。

这一点服务费，就算是进了官牙人自己的腰包，所以榷场一开，不止是商户受益，官牙人也能跟着大赚一笔。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石万全跟立赤赫关系很不错，所以立赤赫还愿意主动过来找石万全带他去看西夏那边的货物。至于这最后石万全给了立赤赫什么好处，曲四郎就不清楚了，但是想必是不会少的。

石万全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在西夏人的摊位上转了一圈，没有立刻说买什么。在曲四郎看来，只觉得他们的货物各个都很精美，看上去也十分漂亮，买回去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但是石万全不发话，曲四郎也不会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