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四郎扶着床歇了一会儿，他只觉得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自己不少力气，“你让，别人出去，后面的话只能跟你说。”

方纪坐在了床边，看着玉林道：“玉林，你先出去吧，守着门不要让别人进来。”玉林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便按照吩咐去做了。

等到屋子里面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曲四郎看向了方纪：“好了方知州，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你是谁？为何会跑来找我求救？”方纪立刻问道。这个问题这几天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我叫做曲四，在万通堡是负责押送货物的跑商人。”曲四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至于为什么找你求救，是因为除了你我无处可去，无人可求了。”

接下来，曲四郎就将自己遭遇刺杀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包括之后找石万全求救，却在无意之中撞破了石万全也是想要杀掉自己的秘密，无奈之下自己只好冒雨跑出，也还真是天可怜见，居然就让他这么跑了出来，逃出生天。

“原来那一场骚乱是因为你造成的。”方纪点点头，城西的车马行报案有小偷偷马，结果惊了马跑散了好多马匹，还是拜托衙役们在城中四处搜找才堪堪找到了一些，还有一两匹跑出去就再也没有找到了，车马行也只能自认倒霉，掌柜的还放话谁下次要是抓到了小偷，定然要打一顿才解气。

“不错，是我。如果不是有个马厩在那里，只怕我到现在就死不瞑目了。”曲四郎苦笑了一声。

“你既然说你了解私盐的事情，那就是说说吧。”方纪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曲四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万通堡一直在私底下贩卖私盐。”

方纪原本放在膝盖上放松的手不由得抓紧了，衣服都给他抓出了一道道痕迹，但是他浑然未觉，“万通堡如何贩卖私盐？”

“私盐如何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在以前我运送过几次夹带私盐的货物。”曲四郎有些疲惫的说道，“就是运送货物的时候，我们自己带的水壶里面。”

原来，为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私盐运出去，老余头想到了一个办法，将私盐化入了水中，装到运送货物的人的随身水壶里面，然后再另外准备个水袋给大家装饮用水。过城门虽然有检查，但是也更多的是针对货物，基本上没有人还会多事的去查跑商人携带的水壶。

等到了城里，遇到接头人，再把水壶都统一装到了箱子里，夹带在其它货物之中运给西夏那边的接头人，几经转手之后再运到了西夏，他们再把这些盐水放到太阳底下暴晒，水分蒸发之后，就又得到了食盐。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麻烦，但胜在隐蔽性与安全性都大大提高，所以在万通堡内很快就流行起来，他们通过这个办法，运送了不少私盐去往西夏，可以说是狠狠赚了一笔。

“这个法子，还真是……巧妙啊。”方纪忍不住叹了一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法子，巧妙的利用了大家都只会检查固体货物的盲区，谁会想到盐就在水里呢？

想出这个方法的人，可以说是非常老谋深算，“你说是一个叫老余头的人想出来的？”方纪不禁问道。

“是的，他大概五十来岁，总是笑眯眯的，但是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留情。”曲四郎说道老余头，想起他那张笑中带狠的脸，竟然有些不寒而栗起来。他之前在大雨里逃跑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会下令杀自己的，大概就只有老余头了。那两个人不是说了么，石万全是收到了上头的命令。石万全已经是万通堡的掌柜了，能比他地位还高的人在万通堡寥寥无几，大概除了从没有露面的老大之外，就只有老余头了。

老余头要杀自己，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只要老余头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这让曲四郎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也促使他在大雨中做下了向方纪求救的决定。纵使石万全在青州手眼通天，曲四郎会担心但是也不会害怕。真正让他害怕的，是跟老余头为敌。万通堡已经容不下他了，那他只能冒险一搏，选择方纪来救自己。

“这个老余头是个什么人，什么来历？”对于这个人，方纪倒是特别感兴趣。万通堡做这个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既然在这个老余头的操持之下他们能做的滴水不漏，这个老余头很有了解一番的必要。

“这我倒是不知。”曲四郎摇摇头，他来到万通堡的时候，老余头就已经在了。而他除了知道老余头跟自己是同乡之外，对于老余头的其他来历一无所知。现在想起来，老余头虽然常常来找自己喝酒聊天，但是在闲谈之中，他都是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

方纪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查出来这个人是谁。仔细思考了一番，方纪继续问道：“那万通堡的私盐又是从哪里来的？”

万通堡没有盐引，这样的私盐不会是通过正规途径搞来的，要么就是跟有盐引的大商户沆瀣一气，要不然就另有他法。

“老余头没有说过这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听有背的兄弟悄悄议论过，说私盐是直接从梨花盐场流出来的。”曲四郎显然是彻底放开了，连这样的消息都告诉了方纪。

“梨花盐场？”方纪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是大商户在暗地里搞什么幺蛾子，到还有点可能；但是如果直接从盐场直接流出来，就说明是盐场官员出了问题。

这样就极可能出现官场腐败。想到这里，方纪不由得握紧了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方纪有种预感，这一次自己又要面对极大的难题了。

方纪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梨花盐场位于明州的清河县，这可以让周禛帮忙协助调查，只是明州知州也算是自己的恩师，他毫不知情吗？

此时方纪倒还真希望吴知州是真的毫不知情了，不然的话这其中牵扯到各方面的角力纠缠，未免太让人觉得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