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问题，”抛却心中纷繁复杂的问题，方纪再度问曲四郎，“为什么你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我？”

“因为你绝对不会和老余头是一伙儿的。”曲四郎直言不讳，“老余头神通广大，我不知道谁会怕得罪他而选择出卖我，只有你不会。”

方纪乃是青州知州，况且一门心思在追查盐铁外流的案子，正好站在了万通堡的对立面。老余头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是无法买通方纪的，这是曲四郎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方纪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曲四郎的打算。万通堡的高层因为未知的原因决定除掉曲四郎，却侥幸让曲四郎逃脱，一击不成便是留下了后患。曲四郎为了保命，必然会叛出万通堡，倒戈了他的对立面，也就是方纪这一边。

说起来，或许方纪还要感谢万通堡莫名的决定对曲四郎下手，这样才让曲四郎起了反叛之心。这中间一环套着一环，任何一个环节只要稍微出了点差错，或许就不会是今天的这个结果了。

“你虽然告诉了我重要线索，但是来日审判的时候，却未必会因此而免去刑罚。”方纪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曲四郎。大宋律例对于投案自首的犯人会有一定程度的赦免，但是私运盐铁牵涉到国本，算是很严重的案件，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因此而视情况而定，适当的作出减免。少说，也会是发配从军，做偏远的地方做苦役。

“我知道，但是流放也比丢了命好。”曲四郎倒是很看得开，三番两次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这让曲四郎颇有几分看开的意思，只要保得了命，去做苦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纪点点头，“好，我会尽量上书朝廷说明你弃暗投明的决心。你先在此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等到出了门之后，方纪叫过玉林，低声吩咐道：“玉林，如果有人打听最近府里面有没有出现什么陌生人，一定要否认。并且告诉所有的下人，严格保守这个人的存在，不许告诉外人。”

曲四郎对于老余头的忌惮有目共睹，方纪虽然跟这个人素昧蒙面，也觉得这个人不是一个小人物，要谨慎对待。既然曲四郎说他神通广大，那么自己这个府衙也难保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会让他得知曲四郎的存在，到时候或许曲四郎就危险了。

作为盐铁外流事件目前唯一的证人，曲四郎的存在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

玉林点点头，“大人放心，我立刻去办，一定让所有人把嘴都封的牢牢地！”

目睹着玉林远去，方纪赶紧回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来开始给周禛写信，将曲四郎的事情全都告知与他，并且请他去清河县看一看。

写完之后，方纪叫来了衙役，嘱托他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送到周禛手中才算完成任务，其他人转交代收都是不行。衙役慎重应了下来，很快就去备马准备了。

现在，就希望周禛能在接到自己的信件之后，去清河县能够有所发现吧。

赵栀三人再度来访施老头的时候，施老头明显很是意外。见到这三人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都很勉强。

“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么？”施老头都没有怎么跟三个人寒暄，就直截了当的问道。看态度似乎希望他们赶紧离开。

“施老，我们是看您一个人有些寂寞，最近身体又不好，所以才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地方。”赵栀对施老头的脸色完全视而不见，摆出一副甜蜜的笑脸。

“多谢多谢，其实我现在身体也已经好多了。”施老头连声说道，态度有些敷衍。

“您别因为担心麻烦别人就这么说。”赵栀笑的很是诚恳，“我刚刚看了，您水缸里的水都不多了，你身体不好，谁来帮您打水呢？”

“我一个人也可以去河边打水，没什么问题的。”施老头尴尬的笑了笑，“我虽然老了，年轻的时候身体也还不错呢，底子还在，打个水不成问题。”

“我听说以前顾云经常帮您打水，他真是个好人。”赵栀由衷地说道，“现在顾云不在了，您想必会觉得有些不适应吧？”

说起顾云，施老头脸上的神情意外的尴尬起来，还混合着丝丝的恼怒与一点难言的恐惧，但他还是勉力说道：“那是个好孩子，可惜命薄。说起来我也怪想他的。”

“哦？是吗？”赵栀有些微妙的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你不会怕他么？居然还会想他？”

因为赵栀的这句话，屋子里原本尴尬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一般，施老头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许久，方才生硬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赵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施老头，“那我就再说的更清楚一点，见到顾云最后一面的人，不就是你么？”

施老头沉默不语，李珏就坐在他的身边观察着他的神情，周禛则是沉默地站在赵栀的身后，他人高马大的，一旦脸色阴沉下来，看上去非常具有威慑力。

赵栀看到施老头一直沉默，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不再说话，多说多错。不过没关系，他不说，赵栀可以替他说。

“那一日，你在路上见到了顾云，他正打算去游泳，你拜托他替你打水。顾云天性善良，便答应了下来。”赵栀自顾自的叙说着那一日的场景，这中间很多都是她的推测，但是没关系，只要能够唬住施老头就可以了。

“顾云打完水便跟着你送到了你的家里，你趁着顾云把水倒入水缸里的时候，从后面突然袭击，将他按到了水缸之中。顾云拼命挣扎，甚至在挣扎的时候撕扯到了你的衣服，但是你也一直没有松手，最终他昏死了过去。”

“你见到顾云已经死了，于是便将他搀扶着送到了池塘的边上，剥下了他的衣服做出了溺水的样子，随后便离开了。这就是顾云死亡的真相。”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栀弯下了腰，死死盯着施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