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了一个女子进入开封府验尸。”许文华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就看到妻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详情如此。”
接着，许文华就把事情的起末都告诉了陆氏。陆氏起初惊讶地难以置信，待到听完了全程已经是面露沉思之色，久久没有说话。
“如此说来，这个女子倒是不一般了。”
陆氏自己从小也是和哥哥们一样读书识字，学的也都是四书五经，所以她看待事物要更加有理一些，并不会有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安安分分的想法。
验尸虽然算不上什么大道，但是有这个本事也是实属罕见。而且还能凭借这一身本事帮助到周禛，这就是最大的利益了。维系夫妻情谊的东西，感情固然重要，但是共同利益才是最根本的。
“阿禛虽然先时名声不错，但是只是关于人品，没有关于政绩。”许文华沉声道。周禛之前只是殿内直卫，说得好听，但是这也只是个侍卫，代表着天家对于世家子弟的荣耀和嘉许，但是并没有什么政治资本。
说难听点，就是个花花架子，有俸禄可拿，却没有什么出头之日。做到顶也不过就是个侍卫头子，有什么意思。
“他真正名声立起来，还是在破获宝珠庵一案与私盐案。”这才是周禛实打实的政绩，也是他在朝廷之上扬名的资本。这两起案子都不好破，可是周禛都做出来了，足以见到这个青年的才干。
“这两个案子都有这位小娘子协助，周禛在给官家复命的时候就直言不讳了。”这么大的功绩，朝廷论功行赏并没有这个小娘子的份，但是周禛却是记在了心里，而且还时时向官家提起，足以证明这个小娘子在他心中地位之重。
“今日弹劾的时候，阿禛也是护着那位小娘子吗？”陆氏忍不住问道。
许文华点头，“他将所有的责任揽于自己身上，没有说那个小娘子半句不是。”
“难得啊。”陆氏心情复杂的叹息了一声。周禛为人正直，这么做也符合他的性格，但是也说明对方对于周禛不一般了。
“这样一个女子，寻常男人很难丢开手，无论是为了仕途，还是真为了感情。”有本事的人怎能放任她自行离开？如果周禛对她有感情，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听说这个小娘子出身十分一般。”陆氏有些犹疑，“秦国长公主眼高于顶，未必肯的。”
“出身一般也是平民之女，我朝也没有平民不可与皇室联姻的规定。官家的后宫里面，来自平民的妃嫔也有不少呢。”许文华却有不同意见，“长公主再不同意，考虑儿子的仕途，最终也会妥协，少不得要给这个小娘子一个贵妾之位。”
“贵妾啊……”陆氏眉心微蹙。
正妻之位太贵重，可是寻常侍妾之位又太轻忽，似乎也只有一个贵妾之位最适合这个小娘子。可是周禛有了贵妾，还是这样有本事得周禛感情的贵妾，哪家娘子做正妻都是地位尴尬。贵妾不同于贱妾，虽然依然要顺从主母，可是若是主母想要处置她，也不是能够随意打发的。
宠妾灭妻乃是大家祸端之始。纵然有秦国长公主坐镇，但是这样的差别势必会导致家宅不安。想到自己女儿对于周禛的一片痴心，陆氏不由得有些头疼。
“芸儿这里，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得了空便跟芸儿说一声，世间好男儿多了去了，也不是非要周禛不可。”许文华深知嫁给对的人是多么重要，他不希望女儿以后要面对这样尴尬的情景：丈夫宠爱妾侍，妾侍也有足够的资本立足，只有女儿没有宠爱只有身份，这样过日子，太苦了。
“我们家，终究跟长公主府无缘吧。”陆氏有些伤感的叹息了一声。洁儿早逝，芸儿痴心却无甚回应。周禛看着是好，但是也还不至于让他们枉顾女儿的幸福一定要将他纳入自己家中。
“再看看其他人家吧。”许文华轻叹了一声，宰执府的女儿不可能嫁不出去，只要擦亮眼再找好的郎君就好了。京城里这么多人家，也不是只有周禛才是个好的。
周禛还不知道这一番风波引起的连环反应，他与李珏回到开封府之后，首先便是去设厅拜访徐成恪。
早上的弹劾牵扯到自己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把徐成恪也给拉下了水，好在陛下圣明，并没有听信言官的话。
徐成恪正在设厅看公文，见到周禛和李珏前来，抬起头。
“此次我遭人弹劾，还连累徐知府，心中很是过意不去，特来向徐知府请罪。”周禛一进门便躬身行礼。李珏向来跟他共进退，也是一拜到底。
“你也不必过意不去，我知道却不管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没什么关系。”徐成恪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弹劾而有任何心绪波动，“与其向我赔罪，不如赶紧回去查你的案子，案情水落石出之后，自然是有了交待。”
“知府教训的是。”周禛低头道。徐成恪虽然说话不是太客气，但是没有坏心，他这样指点自己先去办案，也是告诉自己平息议论的方法。
官家已经有了定论，剩下的只要开封府将案子完完整整破解，找出真凶来，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周禛李珏告退出去，徐成恪继续翻看自己的公文。裴文渊在旁边看了半日，不由说道：“知府对于这位周判官还真是爱护啊。”
允许他自由行事并对此不加干涉，现如今也指点他尽早结案平息物议。站在他的位置，他也是可以不这么做的，但还是选择了帮周禛一把。这份善意，在官场之上也不算罕见，但是考虑到周禛与徐成恪没有什么瓜葛，这样也是难能可贵。
“朝堂之上，愿意冒大不韪做实事的人不多了。”徐成恪头都没有抬，“这样的人，有一个帮一个吧。我这把年纪又怎么会在乎言官弹劾呢？我又不打算再往上爬了。”
倒是年轻人，大有可为的年轻人，还是应该好好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