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苗生长的位置比较特殊。
垃圾池是村里以前为了响应乡里建设美丽乡村的号召建的,旁边还建了个公共厕所,里面的环境脏臭难闻。
槐树苗瘦瘦小小,长势特别不好,仿佛一阵冷风吹回去,就会嘎嘣一下断掉一样。
我癔症了一会儿,也想起了一些事,赶忙跟师父说:“这地方以前是有一棵槐树,不过长势一直不好。我印象中从我小时候它就手腕粗细,等我长大了它却是一点没长,也没死。后来为了修垃圾池和厕所,村里就把槐树砍了,谁知道它生命力这么顽强,竟然又发芽了。”
师父说:“这块地方在风水上不宜居住,活人和死人都不宜,因为这是你们村排浊气的眼,修建垃圾池和厕所再合适不过。”
“那这颗槐树苗底下没有棺材了吧?”
师父摇摇头:“这底下一定有。就是不知道墓主人生前跟将军结了什么怨,将军把他填阵眼,让他收集阴气也就算了,还把他埋在这么个地方,这人怕是死后也不得安宁,连超生也难。”
我想了想说:“那他的魂魄……”
师父说:“要么已经被人控制练成法器了,要么已经散了。”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拉着槐树苗仔细看了看,说:“刘自的魂魄就寄居在这。得亏他找了这么个好地方,不然,早就被人收拾了。小米,你去准备东西,咱们要想法子把刘自的魂魄请出来。这事可不容易。”
然后他又仔细跟我说了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就跑回家去了。
可我东西还没准备齐全,他就回来了。我问:“你咋回来了?刘自呢?”
师父从后颈处把小花掏出来,指了指它说:“在这呢。”
我说:“在小花身上?你不是说不容易吗?你咋让小花把他弄出来的?”
师父说:“想把他抓出来确实不容易,但是让他自己出来不就行了?他要是不出来,明天放火烧槐树,他就只有魂飞魄散的份。行了,废话少说,咱先问问他。”
师父捋了捋小花油光水滑的皮毛,然后拔下一根头发在它鼻子间搔弄,小花“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一个人影被它喷在地上。
师父让我关了灯,点上蜡烛,我又在眼睛里滴上牛泪,一睁眼,就看见刘自畏畏缩缩地蹲在墙角。
师父问:“你是咋死的?自杀还是他杀?”
刘自看了我们一眼,情绪有些激动:“是刘二胖,是刘二胖那个狗日的害我!”
师父脸上似乎连一点惊讶也没有:“具体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刘自抽抽搭搭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出事那天,他在外面喝酒喝到半夜。刚准备进家门,却发现一个人影慌慌张张从墙头上跳出来逃跑了。
他早就听说徐香妞跟人有染,今天歹了个正着,咋可能轻易放过?最少也要让这个狗日的赔偿十万块钱的绿帽费再说。
刘二胖不想打草惊蛇,就跟着这个男的一路往前跑。他捉奸心切,一直没有注意路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老槐树底下了。
那男人背对着他站着,身上穿一件松松垮垮的军大衣,气质显得阴沉。刘自大着胆子吼一声:“小贼,他妈的绿帽子戴到老子头上了?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
那人一动不动地背对他站着,风一吹,军大衣的衣角竟然被吹起来了。
不远处传来两声乌鸦的嚎叫,气氛诡异又渗人。刘自本来就灌了二两酒,正是酒壮怂人胆,他骂骂咧咧地冲上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肩头。
入手才觉得不对。轻,这人怎么轻的跟纸一样?还有他身上的衣服,用手一搭,竟然戳了好几个窟窿。
刘自借着月光看得分明,槐树底下哪是个人?分明是个扎的栩栩如生的纸人!
风吹着纸人的衣服哗啦啦做响,他脸上画着红的绿的妆,模样十分吓人。刘自惨叫一声就后仰着倒下去。他后退了好几步,忽然摸到一双脚。
刘自一抬头,只见刘二胖正低头看着自己,他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半张脸又红又肿。刘自刚骂了一句:“刘二胖,你个狗日的吓唬老子。”
他想爬起来,可是竟然发现自己动不了,连嘴也张不开了!
刘二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人,刘自看着那个纸人竟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连手指头都是分了五个叉。
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
最后,刘自看到的是刘二胖的笑,唇角勾着,半张脸肿着,诡异而又滑稽的笑……
听完刘自的话,我竟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半截身子都是凉的:“刘二胖他……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我清楚记得,我们烧第一棵子槐那天,刘二胖像疯子一样跑出来阻止,他还说了很多恶毒的诅咒,不会从那时起,他就让人控制了吧?
师父摇头说:“不是。他没有中邪,他很清醒。依我看,他是学法术了。”
我有点目瞪口呆:“他学法术……这……”
师父笑笑说:“怎么,你能拜我为师,他就不能拜别人为师了?世界这么大,比我术法高明的人如过江之鲫,更何况,你们村不就有一个高人?”
这么说刘二胖跟那人搅在一起了?“那他们为啥不想让咱们发现刘自的魂魄呢?”
师父背靠着床头柜躺在我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就不知道了。咱们慢慢查,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我点点头,又问他:“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
师父说:“先让它待在小花肚子里吧,找机会超渡了吧……”
我正要说话,师父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眉头一皱,“哼哼”笑道:“今儿晚上你家挺热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