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原本围着的姑娘都朝两人的方向瞥来,须臾,从人群中走出身形欣长的男子,一双清透纯澈的眼眸中带着疑惑地望向他们,随即躬身拜了拜,“沈大人来此可又是为了之前的案子?”
夏锦年目光在他身上打转,随即笑了笑道,“谢掌柜别误会,我一直听说墨香斋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熏香店,便让沈兄带我来看看。”
瞧着她神色从容的模样,沈易安目中流露赞叹之色,回道:“夏姑娘说的没错,此次前来并不是为公事。”
闻言,谢子期的目光又朝身旁的夏锦年看去,顿了片刻,他笑了笑,“姑娘这边请。”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的沐泽瞟了夏锦年一眼,神色复杂。
谢子期领着夏锦年走进店内,似乎不太想与她多做接触,只是说了一句,“姑娘随便看。”
夏锦年悄然打量了他片刻后点头莞尔,“多谢掌柜。”语毕便转身朝货架上看去,她一眼便瞧见与命案相关的熏香,拿起闻了闻,眸光一定,问道,“这种熏香的味道很特别,我在别的店里没见到,这可是掌柜你特制的?”
谢子期朝他手中的熏香看去,温凉笑了笑,“这熏香确实是我自制的,不过也只是普通的熏香,谈不上什么特别。”
夏锦年明亮的双眸仔细打量着他面上的神色,“谢掌柜谦虚了,我听说这月余京城中好些个贵女都争相抢着这熏香,还说掌柜与这熏香一般令人魂牵梦萦。”
却见他眉心微微动了动,似是有些厌恶,但面上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神色,“姑娘言重了,这些也只是贵女们的玩笑之言,不可当真。”
这打太极般的回答似乎都在夏锦年的意料之中,倏然,她嘴角微勾,朝他扬眉一笑,“今日一见,掌柜果然长得英俊非凡,我倒觉得她们说的在理。”
闻言,立在一旁沈易安和沐泽都怪异地看着她,尤其是沐泽,视线在两人之间萦绕,目光中带着些鄙夷。
夏锦年却不甚在意,视线紧紧锁在谢子期的身上,只见他方才还只是稍有厌恶地面容上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惊恐之色,隐在衣袖中的手也隐隐有些抖动。
原本在一旁挑选熏香的几位姑娘听了夏锦年方才那番话后,脸色腾地一红,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旋即将谢子期拉过一旁,不让她再有接触他的机会。
夏锦年自然瞧出了她们在看向自己时眼中的轻蔑和仇视的目光,看着几个活泼的姑娘,嘴角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来这位谢掌柜极受欢迎呢,不过他接触女子后的反应倒是让她生出了几分兴趣来,心中顿时做出了个决定。
约莫过了一刻钟,三人才从墨香斋出来,彼时已经快到晌午时分,虽说只是初夏,可头顶的太阳势头正盛,带着炙热的温度焦烤着街上的行人。
夏锦年却并不打算往回走,她转身问道一旁的沈易安,“沈公子可知这个谢掌柜的家在哪儿?”
沈易安皱眉,狐疑地看向她,“夏姑娘要去他家?”
“嗯。”夏锦年点头应道。
沈易安心中的疑惑更甚,“可他在铺子里,他家也没有其他人……”去他家也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面对他的疑惑,她的唇角却扯出一抹莫测的弧度,随即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因为他家没人所以才过去看看。”
闻言,沈易安皱眉半响,但看出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下后便领着他们穿过一条窄巷子后朝南边走去,行了不过片刻,他们便停在了一处小院前。
“这便是谢子期的家。”沈易安指着眼前的院子道。
站在院外朝里看去,整个小院不算大但也足够一个人居住,院门的左边还种了一小片斑竹,长得修长挺拔,一眼看去倒是与谢子期本人有些相似。
夏锦年盯着院门前的斑竹若有所思。
“你们要找子期?”
身后一道沧桑沙哑的声音将几人拉回思绪,均转身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位六旬老婆婆正拄着拐杖立在不远处。
沈易安愣了须臾,但很快反应过来,立时很是礼貌地上前,“对,他不在家吗?”
瞧着他微微变换的神色,夏锦年掩嘴轻笑,他的反应倒是不错,不过看样子不是很会说谎。
那老婆婆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即用防范地眼神看着他们,“你们是官府的人?”
“我们是他的朋友,有许久没见到他了,便过来他家看看。”夏锦年也上前,朝老婆婆甜甜一笑,“婆婆可知他在哪儿?”
见她不像说谎的模样,老婆婆便放下心来,“子期他不在,他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
“好几天没回家了?”沈易安拧眉问道。
老婆婆点点头,“嗯,官府的人来了好几趟说是调查什么人命案子,之后他便说怕影响我们休息,要出去住几日。”她话刚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子期这么懂事善良的孩子,他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怎会是坊间传言的那凶残无比的是剜心凶手。”
“婆婆对子期很了解吧。”夏锦年浅笑着望向老婆婆,问道。
闻言,老婆婆喟叹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那浑浊的目光中溢出些怜悯之意,“子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是个可怜见的,从小便没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母子俩日子过得也是紧紧巴巴,不过他那个母亲唯一不好的就是脾气差些,常常拿子期出气,我每回见着他时身上就多了好些个伤痕,令人心疼啊。”她顿了顿,面上又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来,继续说道,“不过子期这孩子也是争气,学了门手艺不说,还在城东开了间铺子,母子俩生活这才好了些。”
“那他母亲现在……”
“哎。”老婆婆摇了摇头轻叹道,“他母亲也是个苦命的,没享到多久的福又得了疾病,两年前便去世了。”
沉思片刻,夏锦年忽地又抬眸问道,“那子期可有心仪的姑娘,或者可有说过亲?”
老婆婆听了这话,面上的悲怆早已不见,目光不住地在夏锦年身上打量,笑着回道,“亲事倒是说过,不过都被子期推掉了,开先我们都以为他有了心仪的人,可后来听他说,他独来独往惯了,多一个人反而不习惯,而且他还说现下他也没什么钱,暂时不想娶妻让姑娘家跟着他受苦。”
听完,夏锦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脑中将婆婆方才所说的话过了一遍,眉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转身谢过老婆婆后正打算离开,却在此时听见院内传来一阵犬吠的声音,听这声音,院里养的犬体型不小。
夏锦年蹙眉,“老婆婆,子期家还养了狗?”
老婆婆点头轻声道:“子期母亲过世后不久便从外牵回来条狗,哎,养了狗总比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三人均朝院子里望去,可院墙挡住,根本看不到院内的情况,夏锦年朝沈易安望去,两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三人与老婆婆道谢过后便离开了。
老婆婆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又朝院门看了好半响后喟叹一声才拄着拐杖缓缓离开。
回大理寺的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沈易安更是难得露出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
跟在两人身后的沐泽却仍旧是面无表情,但不难发现,他眉宇间皱起的弧度,视线盯着身前一身简洁装束的女子,目光复杂,脑子里闪过方才她在墨香斋和谢家院门前的模样,又回想起今早圣上的交待,心思顿时又重了一层。
半响,沈易安瞧了瞧身旁的人,“夏姑娘本就打算只在外打听消息?”
夏锦年莫测地笑了笑,温言道,“嗯,有时候侧面听到的线索要比本人口中所述得到的线索要多。”
“这么说夏姑娘方才从那婆婆话中得到了不少线索?”沈易安似是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朝她看去。
顿了片刻,夏锦年双眸微抬,“得到的线索不少,但是还需要好好探究一下。”她在店里见到谢子期,能看出他对女子似乎有某种排斥的神色,再加上方才老婆婆说的,这样看来谢子期似乎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可那些死者在死前是与凶手有过肢体接触的,如果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去行凶,那这杀人手法又该如何做到?难道是她怀疑错了?还是……倏然,脑中蹦出一个想法来,她的眸子一亮,或者,有另一种可能性?
就在她思虑间,他们已经到了大理寺的门口,刚刚上了第一步台阶,从门口便冲出来为衙役,神色有些匆忙,见到沈易安几人后又愣了须臾,旋即躬身道,“大人,那熏香的成分已经查清了。”
这句话将夏锦年拉回神,她率先踏进门,“在哪儿?”
那衙役见问这话的人是一位女子,不禁顿了顿,朝沈易安看去,见他点头后,才回道,“在大堂候着……”
他话音还未落定,夏锦年便疾步朝大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