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踱步到床边,唇边挂着笑意,“锦年可睡下了?”
顿了片刻,床上的身影动了动,旋即坐起身来与他四目相对,浅浅道,“未曾睡下,自然是在等子期。”
谢子期略略挑眉,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坐上床榻将她揽在怀中,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是我的不是,让锦年等久了。”话音还未落定,他便从衣袖中拿出样东西来,哄道,“为了赔罪,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熏香,我给你点上如何?”
“好。”
见怀中佳人应下,谢子期便起身将熏香点在床头的香炉中,在他转过身来的一刹那,床上的人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她背后的机关,旋即又甚是自然地拉过谢子期的衣袖,故作娇羞地轻语道,“子期你可知我第一次与你相见便倾心与你。”
她这甚是自然的动作和神情让夏锦年一愣,不禁佩服起屋里女子的演技来。
谢子期顿了片刻,旋即转过身重新将她圈进怀里,几近魅惑的声音带着几分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响起,“锦年说的可是真的?”
他这个习惯的调情动作再加上俊俏的面庞,若是一般女子怕是有些招架不住,屋外的夏锦年眉梢紧紧皱起,视线一直紧盯着屋里的人,那张清俊的脸庞确实是谢子期没错,但此时的透着的邪魅的气息与他白日里的温润和疏离之感完全是判若两人,虽说认证了她心中的推论,但对于屋里代替她的人……心中暗自为她人捏了把汗。
屋外的人分外紧张,但屋里的气氛却甚是暧昧。
两人靠得非常近,他怀里的女子脸颊红了红,垂首点点头。
见她点头,谢子期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唇边的笑意带了些邪魅的意味,“那你可愿意将命交付与我?”
低沉的嗓音带着特有的磁性传入她的耳朵,她顿了瞬息,旋即对上面前人的眸子,“愿意。”
闻言,谢子期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旋即一个转身将她压倒在床,将人困在他的双臂间。
见怀中的人在轻闭上眼,谢子期面上竟浮现出兴奋的神色,口中道,“很好,那我便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语毕,脸上的笑容忽地变得诡谲异常,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把薄入蝉翼的小刀,三分来宽,他握着那把小刀朝床上的人缓缓靠近。
就在那闪着寒光的薄刃几乎就要刺向她的心脏时,床上的人原本闭着的眼猛地睁开,伸手截住谢子期的手腕,旋即反手一拧一推,震开了他的攻击,只听“哐当”一声,他手中的薄刃掉落在地。
还未待谢子期反应过来,左胳膊传来的一阵剧痛将他抽回神,他抬眸正好瞧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女子已跃身立在他身前,他抬了抬被她打伤的胳膊,神色一凛,“你?没中毒?”
话音还未落定,一帮衙役便动作迅速的冲进厢房将他围住,夏锦年忙从暗处站起身,然而苏清让比她更快一步,拉过她的手,飞身跃过灌木丛,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晃了一晃,几个起落后他们已经进了屋内。
“你可是在想,你明明点了用曼陀罗制成的熏香,她为何没有任你摆布?”一道清冽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谢子期闻声寻去,只见着一身淡蓝翠烟衫的女子含笑地立在窗边。他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鹰隼的目光在之前屋里的女人身上打转,视线最终定格在夏锦年的身上,神色一凛,“易容术?”
“谢掌柜好眼光。”
谢子期闻声寻去,只见大理寺卿沈易安正慢条斯理地从一帮衙役身后走出来,霎时明白了什么,视线重新落在那女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就算她用了易容术,可为何没有中毒的迹象?”
夏锦年却是莫测一笑,接过一旁衙役递过来的香炉,轻轻转了转香炉的底座,香炉刹那间翻转,露出谢子期亲手点的曼陀罗熏香。
她将香炉伸向谢子期,一双眼睛明亮如晨星,“阴阳香炉了解一下。”
香炉中的曼陀罗熏香已经熄灭许久,谢子期再次将目光转向垂首立在一旁的冷冽女子,蓦地阴骛一笑,眼眸中划过一抹暴戾,“好一出瓮中捉鳖。为了在下一个区区布衣竟布下如此精心的局面,沈大人还真是看得起在下。”
听着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话语,沈易安却是一笑置之,“好说好说。”语毕便挥手道,“将他押进大理寺。”
“是!”衙役们一拥而上,扣住谢子期将他押走,他也不挣扎,只是在路过夏锦年时却诡谲地朝看了一眼。
夏锦年浅皱了眉,这双眼充满了狠辣和暴戾,与白日里的谢子期判若两人,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一行人从别院撤出回到大理寺时已是过了子时。
看着他们熬红的双眼,苏清让也不说什么,只是命人上了醒神茶压压惊,“剜心案的凶手已捉拿归案,明日便开堂问审吧。”
沈易安在一旁点头称是,夏锦年却是微微蹙眉,道,“如果现在能开审最好不要留到明天。”
“为何?”慕白皱眉问道略略迟疑,“眼下凶手已落网,问审也不急于这一时。”
“谢子期现在这个状态是最好问审的时候,如果明日白天问审,他恐怕不会认罪。”
她这一番话让慕白更加奇怪了,方才将谢子期抓了个现行,就算再多长两张嘴也洗脱不了他就是剜心案凶手的罪名,又何必非要现在审问。他悄然望向沈易安和圣上,只等两人示意。
可还未待两人发话,屋外便传来卫越的声音,“圣上,大人,属下在谢家搜出了些东西。”
正喝茶的苏清让抬眸,“呈上来吧。”
闻言,卫越欲言又止了片刻,才挥手命人将放置在外的东西拿进屋内,一一摆开。
因着东西都是用布包着的,寻常人倒是看不出所以然,但对于经常接触尸体和死者的夏锦年一眼便认出了放置在屋内的前两样东西是什么,遂皱起眉。
瞧着屋内摆放的几样东西,沈易安吩咐道,“将布打开。”
衙役应下,便将外层的布小心翼翼的打开,就在布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似烂肉般的腐臭味迎面扑来,坐在屋内的所有人面色皆变了一变,还有好些个衙役险些忍不住吐了出来。
夏锦年紧皱了眉梢,蓦地,她的面前突然多了一方锦帕,她朝身旁瞧去,只见苏清让面色如常地将锦帕递到她面前。
顿了片刻她将锦帕接过,说道,“多谢。”
苏清让微微转过眼睛,眸光落在她的侧面上,长长的睫毛浓且卷翘,低低覆在她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之上,烛光在她的眼睫上滑过,光华幽微。
夏锦年却并未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她拿了锦帕捂住口鼻,起身踱步向前。
放置在前方的东西如她所料是两具尸体,不过已经完全腐烂,只留下森森白骨。
夏锦年从慕白手中拿了双手套戴上,旋即走上前在两具白骨的头骨处和四肢检查。
立在一旁的几个衙役见面前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正面不改色的在两具面目狰狞的森森白骨上摩挲,眼睛都瞪得像铜铃般。
片刻后,夏锦年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说道,“这两个死者皆是女性,而且这一个死者的年龄要比左边死者的年龄要大,且右边尸体的左侧肋骨上有明显的刀痕,尤其是左侧第五肋上的刀痕尤为明显。”她顿了顿,复又重新蹲下,手伸向右边白骨的肋骨处,“从这些刀痕来看,凶手是用这具尸体来练习下刀的手法以及位置。”
清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原本就骇然立在一旁的衙役更是惊愕地瞧着她,仿佛是见了鬼一样。
慕白却是一愣,立时带上手套也反复检查两具白骨,半响后起身朝沈易安和苏清让的方向点了点头,旋即又转眸看向夏锦年,目中竟带着些兴奋的神色。
“这东西从哪里找到的?”
卫越闻言,视线随大人的目光落在旁边白布上,白布上放着的已经腐烂发黑的肉块,不禁皱了皱眉道,“这是在谢家后院的狗槽中找到的。”
“狗槽?”
“是。”卫越回道,“这两具白骨是在谢子期卧房床下的密室发现的,白骨旁边还放着这两本医书。”
夏锦年伸手将放着腐肉的白布拿起来,那难闻的腐尸臭味只扑向她身旁的几个衙役的鼻间,胃部翻腾的得更加厉害,但他们还是硬生生憋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强行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夏锦年身上,眼前那秀丽的面上却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着和冷静,一双好看的眸子映着烛光,似乎在隐隐跳动着,有那么一刹那,他们在她的眸子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兴奋。
不理会身旁人近乎灼热的打量目光,夏锦年查看白布上的东西后皱眉浅声道,“恐怕这是心脏的主动脉。”
“主……动脉?”沈易安又从她口中听见一个新鲜的词汇。
夏锦年略一思忖,只简单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为全身各部输送血液的动脉管,这个日后我再和你们解释。”旋即又拿起白布说道,“主动脉要比心脏其他位置要坚韧许多,谢子期将死者的心脏拿回家给狗吃,狗吃完心脏其他肉块后,唯独在狗槽中留下了比较坚韧的动脉管。”
原本面色就不太好的几个衙役听完这话,再也忍不住,皆跑出屋,随即便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苏清让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白净的面庞仿若更白了几分。
顿了片刻,沈易安沉声道,“将这些证据都拿去大牢,立刻问审凶手。”
衙役们闻言,皆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