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让侧眸瞥了候在一旁的沐泽一眼,示意他去前方查看。
沐泽会意,旋即略过地上的尸体,朝矮几走去。
苏清让从那边收回视线,转过身却并不迈步,冷眼看向正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杨敬川,“何时发现他的?”
杨敬川被面前君王的那一眼看得一阵心惊,忙垂首回道,“半个时辰前,狱卒过来给他送饭,就发现他已经吊死在牢房里。”
“半个时辰前?”苏清让面色阴沉如水,唇角微微勾起个微冷的弧度,“那这之前就没人听见任何动静?”
杨敬川额上冷汗直冒,小声回道“没……没有。”他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抬眼查看君王,却见君王的神色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猛然垂首,话音轻颤,“臣离开大牢之前的确是派了好些人手在牢房外守着,也为何竟没有听见动静,可能是被人调走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那细如蚊声的声音反复只能他自己听得见。
“可能?”苏清让咬着两个字,看向杨敬川时仿佛能将他冻出霜来。
杨敬川大骇,慌忙跪下,“是臣失职,望圣上责罚!”
加派的狱卒为何会突然不知所踪,这个中缘由不用想他也知道。苏清让凉凉地瞥着面前跪着正瑟瑟发抖的人,嘴角浮起一丝冷意,“等处理完此事,朕自会责罚你。”语毕,他转身目光冷凝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先验尸。”
“是。”一直垂首候在一旁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垂首应下,旋即走到尸体旁,放下手中的工具箱,戴上手套,开始检查起尸体。
杨敬川生生压下胃中翻腾而上的感觉,脸色煞白,他抬眼悄然朝前方看去,见君王依旧面不改色,只得硬生生压下方才将要说出口的话。
彼时,沐泽已查完,手中拿着东西朝苏清让走来,“圣上,这是在矮几上发现的血书还有地上碎掉的碗。”
苏清让略过血书,看向只剩一些残余碎片的碗,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阴霾,他不用看那封血书就知道上面所写的到底是什么,而那只碎掉的碗上尚能辨别出来的瓷釉,让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约莫过了一刻钟,仵作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恭谨回道,“圣上,尸体已检验完。”
“如何?”
中年男人那喑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回响,“死者的脖间有两条勒痕,一条痕迹深而明显,呈暗紫色,另一条勒痕较淡,脖子后有两条相交的痕迹,脖间还有几道抓痕,显然是挣扎时抓伤的。手指处有被割伤的伤口,但不致死。初步判定死因是被人勒死,而后再吊上梁,死亡时间在午时到未时之间。”
苏清让始终沉着脸,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午时到未时大牢值班的劳役是何人?”
杨敬川略一思忖,回道,“回圣上,是赵毅。”
顿了片刻,苏清让半阖的双眸倏然睁开,如刀削刻的深邃五官带着天生的凛然决断,“杨敬川,朕给你三日,不管用什么法子和理由,务必将那个人在刑部的所有爪牙全部拔掉祛除。”他转过视线,落在杨敬川的身上,嘴角微扬,淡淡道,“如若三日没做到,你的乌纱帽也别要了。”
那冷漠淡然的口气中无形透出的威压让杨敬川不由得头皮发麻,他顶着头上那道凛冽的目光,点头回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托,将功补过!”自圣山一点拨,他脑中便清明不少,自然也能猜出今日之事与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如此,恐怕如圣上所说,自己的刑部内也有不少他的爪牙。
苏清让满意地点头,须臾便转身要踏出牢房,倏然间又顿住脚步,“将户部侍郎的遗体送回李府好生安顿。”语毕,他又朝正抬首朝他看来得杨敬川说道,“至于如何说,想必杨卿家知道吧。”
闻言,杨敬川如小鸡啄米般猛地点头,“臣知晓。”
“很好。”苏清让微微颔首,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来,只停了片刻便出了牢房。
“恭送圣上。”牢房中一众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苏清让也不理会,疾步出了刑部。
过了半刻,牢房外没了声响,杨敬川这才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起身,长舒了一口气,才缓了片刻便又赶忙吩咐手下处理眼前的事情来。
出了刑部,苏清让立时吩咐身后的沐泽,沉声道,“沐泽,你马上去一趟大理寺。”
沐泽无声应下,动作迅速地消失在他们跟前。
高安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直暗中观察着圣上的神色,小心询问道,“圣上回昭阳殿?”
“嗯。”苏清让只淡淡回了句便翻身上了马车,高安顺立时会意,上前与马车前的侍卫吩咐了两句便也上了马车。
苏清让回宫不到半刻,沈易安便也急忙赶来,两人申时两刻进昭阳殿议事,到酉时末才从殿内出来,彼时已到了黄昏时分。
暮色渐沉,月上柳梢。
瑶光殿中,夏锦年双目微眯,正趴在窗户边,眉梢微蹙,这已经入了夜了,苏清让还未过来,难道他出尔反尔,不想将项链还给她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夏锦年已心急火燎站不住了,她不能再这样空等下去,万一他一直没有还东西的意思,那自己要在这待一辈子?这可不行!得想其他办法。
她立时直起身,转身便疾步朝殿外行去。
连翘瞠目结舌地望着像风一样掠过的夏锦年,怔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追出去,“主子!”
朦胧的灯光笼罩着深宫寝殿,宫殿上挂着的八角宫灯正随着吹来的阵阵凉风而摇曳。
合欢殿内,一片雾气朦胧。
苏清让斜靠在浴池边上闭眼休憩,氤氲水汽中,他俊秀的面容半遮半隐。静谧的殿内只听见哗啦的水声,
倏然间,殿内传来一道开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殿内亦显得格外清晰,苏清让猛地睁开眼,凛冽的目光朝殿门处射去,却正好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殿,往里张望。苏清让愣了愣,唇边勾起莫测的弧度,看来她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东西呢。
他猜出了她来此地的目的,却仍旧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似是并不打算马上拆穿她,而是缓缓移动到浴池的角落,将整个上半身没入水中静观其变。
夏锦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在某人的视线中,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却只见殿内一片水汽氤氲,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来,她就说怎么向宫里的太监婢子打听苏清让的去处时神情怎么都怪怪的,原来这合欢殿竟是他洗澡的地方?可她好不容易才摸索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为了能拿回项链,节操什么的,不要也罢。而且她又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裸体,怕什么?
下了决心,她暗呼一口气,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朝里面缓缓移动。
为了安全起见,她在进殿时便拖了鞋,虽说走路不出声要方便许多,但地面洒了水,光脚踩上去着实有些冰。
从脚底传入的冰冷触感让夏锦年打了个寒战,旋即加快了些脚步,朝着浴池后面竖立的屏风移去。
眼见着她走到屏风处后如他所料的伸手在放置在屏风上的衣裳间摸索着,苏清让那双狭长的眸子半阖,唇边笑意不减,却依旧半响不语,瞧着她从屏风后忙活到屏风前,背对着自己时,才缓缓开口道,“你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要不要朕亲自告诉你东西放在何处?”
慵懒地声音听不出喜怒。
夏锦年压根没注意身后的声音,随口回了句,“当然……”“要”字还未说出口她便察觉出不对劲来,立时住了声抿唇转身望去,恰好与那双微扬促狭的双眸撞上,顿时心猛地一缩,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夏锦年怔愣不过瞬息,便再也顾不上其他,迅速转了身就要朝屏风后面跑去,可慌忙中却踩上了方才滑落在地的衣裳,脚下一打滑,身子猛地朝后栽去,那还未喊出口“啊”字便已淹没在哗啦的水声中。
“咳咳……”夏锦年艰难地从浴池中直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看见上身未着寸缕的苏清让正斜靠在浴池边上,墨黑的发丝湿润的披在身后,清隽俊美的面容上浮了一层薄薄的云雾,额发上的水珠顺着鼻尖落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再往下看去,腹肌在水中隐约可见,眼前这一幕当真是秀色可餐。
感觉到她灼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顺着胸膛一路往下最后停在腹下,苏清让挑起眉梢,眼中的神采明明灭灭,唇角微微上扬,挑出有一抹优雅魅惑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对朕的身材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