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让眉尖一蹙,放下书卷,抬眼斜睨了沐泽一眼,慵懒的嗓音略带了一丝冷意,“沐泽,你最近话有些多。”
沐泽一顿,察觉到自家主子情绪有些冷凝,忙低了头噤声,面色如土。
苏清让撤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书上,半响,他头也未抬的开了口,“云羌寨那边查的如何?”
听见主子再次开口问话,沐泽松了口气,老实回道,“属下查出,云羌寨在平峰县的势力主要掌控在那二寨主的身上,而且他似乎与官府有些交易。”
“哦?”苏清让来了兴趣,挑了挑眉,“我记得三年前的粮草失窃案中有匪徒的影子。”
沐泽愣了瞬息,脑子顿时清明许多,旋即回道,“属下明白了。”语毕立时转了身准备出门,不过刚踏出疾步又停住了,“属下还查出些疑点。”
“说。”苏清让说的言简意赅。
“三年前看管粮仓的人是陈安和王岩,没多久王岩便被升为王捕头,而当时同样升职的还有贾县丞。”
看管粮仓的人是陈安与王岩两人,但升迁的却只有王岩?
苏清让微蹙眉,“王岩此时在何处?”
“在案发地保护现场。”
“就他一人?”苏清让问道。
沐泽思索了片刻回道,“有四人,两两轮换。”
苏清让若有所思,片刻后沉声吩咐道,“嗯,你先下去吧。”
沐泽垂首恭敬一拜,应声退下。
夏锦年醒来时,天色已经渐晚,外间已不再下雨,明丽的云霞布满天际,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红,虽说是夏季的天气,可晚风中依旧伴随着清凉。
睡了一觉心情确实舒畅了许多,夏锦年伸了个懒腰,开门朝苏清让的房间走进,心想着这个时间沐泽应该也回来了,正好去看看他调查的结果。
因着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夏锦年仅仅走了几步便来到门前,伸手扣门。
须臾,屋里传来低沉的声音,“谁?”
“是我。”
顿了片刻,屋里传来的声音明显柔了许多,“进来吧”
夏锦年应声推门而进,苏清让依旧坐在窗下的长椅上低头看着书。见她人来后便抬起眸子,狭长的眼眸眼尾微翘,“醒了?”
“嗯。”夏锦年点头,进了屋径直在一旁的凳上坐下,环顾了四周却不见沐泽的人影,“沐泽还未回来?”
“又出去了。”
出去了?夏锦年略略沉吟,“迷药的事有查出什么吗?”
苏清让摇头,“没有,县内医馆及黑市近日均未出售迷药。”
果然如此,夏锦年叹了口气,胳膊搭在桌上,托腮沉思,“那迷药这条线索算是断了。现在只有从作案手法入手了。”
苏清让深以为然,凤目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搁在腿上的书卷上,“可难点就在于,如果是第三人作案,凶手怎么在屋子里面锁着的情况下第二次进去将陈安杀害的?”
夏锦年点头思忖,“没错,里面和外面同时锁着,凶手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可如果是里面的其中一人作案,又何必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这点她还是没有想通。
“明日去案发现场看看吧,说不一定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也正有此意。”夏锦年抬头,“要不现在就将李啸和秦斐两人带去案发地还原现场,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线索。”说罢她立时起身就要往外走。
苏清让微微嘴角抽搐,眼疾手快的起身一把将她按到凳子上,颇有些无奈道,“去案发现场不急于这一时,眼下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夏锦年微微蹙眉,但如果凶手抢在他们前面去现场破坏有利证据…….
知道她的担忧,苏清让说道,“放心,官府那边已经派了人守在现场。”
有官府的人在凶手应该没有机会去现场破坏证据。
垂头思忖了片刻,夏锦年点头回道,“那便明天再去吧。”
闻言,苏清让原本绷着的唇角缓缓地松弛下来。他微微侧过身,唇角扬起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今日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夏锦年狐疑地看向他,他们刚才不是还在讨论案情,怎就一下扯到“出去走走”上去了?而且……
她抬眸朝窗户外看去,这是在客栈内,哪能看到外面天气好不好。
见她在一旁自顾自的嘟哝,苏清让也不急,转了身在一旁的凳子下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搁在桌面上轻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被人盯着看着实不是什么好感受,尤其还是被一个长相俊俏的男子看着,心中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甚,夏锦年作势轻咳了咳,忙起身,“嗯,天气不错,是个散心的好时间。”说罢便率先开了门出去。
苏清让轻勾薄唇,慢悠悠的起身跟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彼时斜月当空,银河低垂,一空星子明灿若珠。
东昭的宵禁戌时三刻,而彼时才刚刚过了傍晚,街上的人倒不少。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糖葫芦嘞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各位姑娘来看一看瞧一瞧,上好的胭脂水粉嘞,都是京城里最新出的!闺门小姐们都爱买呢!”
“来看一看啊,这边是绣工顶好的香囊哟,十文钱一个!又便宜又漂亮哟!”
夏锦年瞥着四周的商贩,颇有些新奇,之前在京城虽然也夜晚上过街,但当时因着剜心案的事压根没有好好逛过古代的夜市,今日倒是第一次这样好好逛。
街上的行人虽不是特别多,但一路过商摊,人便有些多了。苏清让伸手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自己身旁,附在她身旁轻声道,“阿锦,想去看什么?”
阿锦?夏锦年一听这称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狐疑的侧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阿锦啊,你不喜欢?”苏清让故作思忖了一阵,“要不叫你……”他顿了顿,看着她唇角微扬,“年年?”
“……..”夏锦年无语。
“要不叫夏夏?”某人依旧锲而不舍的思忖着各种花样的名字。
我还锦锦呢!
夏锦年眼角抽了一抽,“你还是叫阿锦吧。”比起“夏夏、锦锦”之类的名字,她还是比较能接受“阿锦”。免得他再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不过她着实搞不懂,古人为何都喜欢换叠词……
“好。”苏清让睨着她,嘴角微勾,眸中透着淡淡的促狭之意,许是心情颇好的缘由,他的嗓音中也隐着淡淡的笑意。
听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夏锦年朝他看去,他已将上午的那身衣裳换下,着了件青碧色长衫,一头墨发用白玉簪子束起,眉眼修长疏朗,配着他那张清隽白玉般的脸,眼睛里泛着微微的莹泽,可真是叫人移不开视线。
瞧着她一瞬不瞬的目光,苏清让的黑眸疾快的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愫,一张玉面带着淡淡流转的光滑,醇厚的声音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阿锦想去哪里看看?”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让她有些发痒,夏锦年别过脸,故作淡然,指着一旁路边商铺,“那边吧。”
“好。”苏清让嘴角轻扬,点头。
两人越过跟前商铺的人群,朝对面的商铺走去,可走了一半,从身前忽地窜出个粉衣身影来,两人未来得及躲开,那粉衣身影霎时撞进了苏清让的怀中,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朝着两人扑来。
还未待夏锦年回过神来,那少女已经慌忙抬头往后退了几步,在看到面前人的样貌后,那张白皙的小脸迅速一红,软声怯怯道,“公子,真是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苏清让皱了皱眉,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甚是淡漠,“不碍事。”话音还未落定,便拉了夏锦年准备离开。
可那粉衣少女明显不想让他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的脚步,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得体,一张红脸更是涨得通红,糯糯道,“抱…..抱歉,公子不是本地人?”
苏清让瞥了一眼被那女子拉过的衣袖,眉宇间几不可见的皱起,微微颔首道,“姑娘有事?”
“那,那我带你去逛逛可好?平峰县好玩的地方有很多…….”女子说完面上又是闪过懊恼和后悔之色,立时垂下头,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失态。
夏锦年瞧着跟前这个垂首红着脸的姑娘,嘴角微微抽了抽,这姑娘也忒胆大了,居然上来就开始撩汉,东昭的民风如此开放?
苏清让凤眸微凝,眉宇间透出些许不悦,连着说话的嗓音也带了些淡漠的凉意,“多谢姑娘的好意,我们自己逛逛便可。”
那粉衣女子闻言,面上带着些失望和尴尬,“那,那……”
苏清让不再理会她,将夏锦年往自己身旁带了带,头也未抬的默然,“先走一步。”旋即带着夏锦年径直越过粉衣少女,只留她一人呆呆愣在原地。
夏锦年回首看了看愣在原地的少女,啧啧啧的连连摇头。
两人走到摊前,因着是卖发饰的摊子,摊前聚集的姑娘也不少,一见长相俊美的苏清让都霎时怔愣住,晃了神。
苏清让虽说不曾理会她们,但因着身旁灼热的视线,凤眸染上了淡淡愠怒。
夏锦年察觉到他神色不对,立即拉了他离了商摊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手上一热,苏清让眼眸瞥着握着自己的白皙手腕,让他心口的不快瞬间冰消瓦解,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