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年浅浅舒了口气,抬头看向已经被人拉住的马,尚有些心有余悸,方才自己的举动确实有些冒险,如若慢一点点,恐怕自己也会没命。
“以后不许你再用这种方式救人!”
甚是凉薄而又略带怒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锦年头皮一阵发麻,转眸瞧见一脸仿佛结了霜的苏清让,身子一顿,旋即垂首吐了吐舌头,故作歉意道,“这次只是个例外,以后自然不会了。”这种事儿哪儿能次次碰见。
见她少有的乖巧模样,苏清让原本阴沉的脸色也稍有些缓和,正欲再开口,连翘和沐泽已跑了过来,他又收住将要出口的话,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姑……公子!”连翘忙走到夏锦年身旁,将她全身上下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身上确实没受伤,那颗从刚才就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长舒了口气道,“公子,刚刚吓死连翘了。”
夏锦年不禁安慰道,“我没事,你看那匹马不是已经被人制服了么?”
几人朝她示意的方向瞧去,方才那匹疯马果然已被人制服,而那个人却是一书生打扮的郎君。
微橘的夕阳下,那男子一袭月白长袍随风飞扬,青丝绾起,朱唇皓齿,面如白玉。谁都未曾想到一个看着如此翩翩如玉的公子竟然能制服一匹发了疯的野马。
许是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那白面郎君将马交给巡街的衙役,便迈步缓缓朝他们走来。
“这位公子和姑娘可有伤到?”
“我没什么事。倒是这位姑娘可有伤到?”夏锦年摇头,旋即看向一旁的女子。
那女子已经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夏锦年,面色微红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多谢几人救命之恩。”
“没事没事。”
“无妨。”
夏锦年和那白面郎君甚是有默契的同时摆手回道,旋即又相视一望,微笑而过。
苏清让冷眼从两人身上划过,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不出是喜事怒。可立在他身后的沐泽能感觉出从主子身上不断散发的寒气,他偷偷瞄了一眼黑着脸的主子,暗自咽了咽口水,又飞快的垂下头盯着脚尖。
此人身手不凡,能轻松制服一匹野马,定没有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
苏清让敛去眸中莫名的情绪,细细打量了一番白面郎君,旋即唇角扬起个莫测的弧度,“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顾言之。”白面郎君迎上他探视的目光,浅浅回道。
闻言,苏清让微挑了一边眉,不动声色地将夏锦年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旋即缓缓开口道,“方才多谢顾公子搭救阿锦。”
阿锦?
顾言之朝他身旁的清秀公子看去,又看了看立在一旁身着蓝绸子明华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怔愣。但不过须臾他便回神来,朗朗一笑,“在下一向喜欢见义勇为,兄台不必在意。”
咳咳!他那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活雷锋形象啊,要是放在现代,定会给他办颁个“见义勇为活雷锋”的奖。
一想到给一个古代人颁奖的场面,夏锦年刹有些绷不住了,但又觉得笑出声不大礼貌,便只得低头忍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忍得极其困难。
察觉出身旁人的神色,苏清让修眉微蹙,凤眸并发出明显的恼意。
周围的氛围仿佛能结出霜来,这下可为难了连翘和沐泽,两人战战兢兢的立在身后不敢吱声。
连翘咬了咬唇看向自家姑娘,只希望姑娘能察觉出主子的异样来,结束这异常诡异的氛围,可奈何她家姑娘是半点都未发现。
从夏锦年那带笑的面上收回视线,杨清和掩去面上的红晕,微微欠了欠身,款款道,“眼下天色已晚,几位公子如若不嫌弃,不如到寒舍歇息,也好让清和尽地主之谊,报答几位的救命之恩。”
“这……恐怕有些不妥。”顾言之觉得不大妥当,毕竟是一个女儿家。
“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一群人去你家确实有些不大方便。”夏锦年也委婉拒绝。
见他都如此说,杨清和抿了抿唇,柳眉微蹙,“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是要重谢几位的。”她顿了顿,默默垂下头,眸中竟隐隐染上了雾气。
夏锦年略略皱眉,这姑娘眼看着下一秒便要哭出来,可又不知如何处理,她浅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苏清让。
苏清让却并未回头看她,只是扬了唇浅浅回道,“姑娘的盛情难却,那便劳烦姑娘了。”
一听他们应下了,杨清和立时扬起脸,明眸皓齿,“不麻烦的。”话音落定,她悄悄瞥了一眼夏锦年,旋即又立刻收回视线,浅声道,“几位这边请。”
夏锦年瞠目结舌的看向苏清让,他不是一向不喜欢麻烦吗?之前救方姑娘时也不像今日这般。难道是突然改了性子?
她思索了半响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好作罢,跟上前去。
见他们应下,顾言之也不好再做推辞,便也跟着去了。
而彼时的杨府门口,着一身锦衣,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却仍旧不见女儿的身影,他急的在府门口来回踱步。
他方才听到府外有人议论南街那边突然窜出来一匹疯马,险些撞伤了百姓,而清和恰巧是去了南街,他一听这消息哪儿还坐得住,立时派了下人去南街寻找,可眼下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都还未消息,他怎能不急。
此时,一位下人跑来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杨父立时火冒三丈,“你说什么?还没找到清和?”
下人颤巍巍地回答道:“属……下知罪。”
“那还不快多派些人去找!”杨父怒吼道。
“是……是。”
下人正要退下时,只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爹……”
杨父回首一看,心上一喜,喊道,“清和!”
他疾步上前拉过她,将她好好检查了一番,除了衣裙上沾了些灰以为倒受什么伤,这才长舒了口气,旋即脸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听说你险些被冲出来的疯马撞着,可有此事?”
见父亲生了气,杨清和忙垂下眼,轻轻点点头道,“确实险些撞到了女儿。”她顿了顿,眼见着父亲要发飙,她立时拉了父亲的手,道,“不过我没受伤,是那几位公子救了女儿。”
杨清和侧身示意父亲朝外瞧去,“女儿请他们来府里,好报答几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杨父随女儿的目光看去,只见府门外站着的几人,个个都是衣着气质不凡,他悄然将苏清让几人打量了一番后立时又收起眸中的诧异,笑道,“女儿做的没错,救命恩人自是要好好报答的。”说罢,他走上前朗声道,“几位救了小女,杨某定要好好答谢几位。”话音落定,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清让淡淡一笑,“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一行人跟着杨老爷进了杨府,越过长廊和前院,便到了杨府的花厅。
众人在花厅的雕花木椅上一一落座,夏锦年依旧是坐在苏清让的旁边,连翘和沐泽立在两人身后,而顾言之便坐在了夏锦年的左边。
几人刚落坐不久,婢女便端了些茶水点心来,搁下点心后又知趣的退下。随后杨老爷又低声吩咐了下人几句后才落了座。
片刻后,杨清和换了一身衣裙从花厅侧面款款走来,一身淡粉色华衣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她走到杨父面前后,微微欠了欠身,“父亲。”
杨老爷慈祥一笑,将女儿拉到自己身旁,“清和过来。”
杨清和略略点头,在他身旁坐下。
待她坐下后,杨老爷又斟了杯茶后,起身道,“今日若不是几位相救,小女怕是凶多吉少,杨某在此以茶代酒,谢过几位!”说罢,一仰头便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杨清和也站起身来,随父亲一起以茶代酒,又是好一番感谢。
众人见状,皆同时起身,连忙客套了一番,饮下茶后方才坐下,气氛也渐渐融洽了起来。
重新落座后,苏清让又重新倒了查,就唇浅尝了一口,缓缓道,“杨老爷这青瓷的生意在淮安怕是数一数二的吧。”
杨老爷抬眼朝他看去,谦虚笑道,“数一数二不敢当,只是小有作为。不过这也多亏了圣上的英明政策。”
苏清让略略挑眉,勾起唇角,缓缓点头称“是。”语毕,他将自己啜过一口的杯盏递到一旁夏锦年的手里。
夏锦年正在兀自思索着他方才那句话包含了多少变相夸自己的意味,见身旁递了个杯子过来,一时不察,竟然伸手接过抿了一口。
直到茶水入口,即将咽下去时,她才兀然发现方才递杯子的人是苏清让,而这杯子显然是他刚刚用过的。
夏锦年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她刚刚喝的事苏清让喝过的茶!不就等于与他间接接吻了吗?
她和苏清让什么时候亲密到这个程度了?
斟酌了一番,夏锦年垂头忙不迭的将饱含暧昧的茶水吐出来,却不料,苏清让此时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仿佛是暗含着某种告诫。
夏锦年咬牙,为了自由,她忍!
她硬生生将那口茶水咽下,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坐在一旁的顾言之彼时正一脸错愕的看着两人甚为亲密的举措,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洒脱的眉宇不由自主的紧缩,神色复杂,犹如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