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府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坐在一旁的苏清让和夏锦年,忙赔不是,“钦差大人,方才王仵作一时口快,无意冒犯夫人,还钦差大人和夫人见谅!”
王仵作一听方才那女子是钦差大人的夫人,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呆愣爱原地。
张知府见他仍是愣着,皱眉恨铁不成钢道,“王仵作,还不快给钦差夫人赔不是!”
王仵作这才回神,虽心有不甘,但仍旧颤颤巍巍地跪下,朝夏锦年恭敬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冒犯了钦差夫人,还望钦差大人和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清让挑起一边眉,也不答话,只侧眼看向身旁的夏锦年,缓缓道,“夫人认为如何?”
彼时夏锦年也已从尴尬中缓过神来,心知苏清让话中的意思,倒也不反对他喊自己“夫人”之事。她理了理衣衫,嘴角微翘,点头,“这等小事不足挂齿,眼下先审案要紧。”
“本官的夫人说的甚是。”苏清让抬眸看向张知府,“张知府,先将案子审了,至于王仵作言语冒犯本官夫人之事……”他停顿了片刻,视线转向在地上的王仵作。
他这一眼看得王仵作心惊胆战,身上直冒冷汗。
苏清让扬唇,缓缓道,“今日暂且搁置。”
闻言,王仵作身子一松,忙磕头道谢,“多谢钦差大人,多谢夫人!”
“好了,先审案子吧。”苏清让扬了扬手,敛了面上笑意,“既然王仵作的验尸结果有疑,那便重新验尸吧。”
“是。”张知府见钦差大人两人不计较,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忙吩咐道,“王仵作,你下去到停尸房重新将死者的尸体仔细查验一遍。”
王仵作隐在衣袖中的手不由握了握,虽很是不情愿,但还是应下,欲离开公堂。
但他刚起身,只听钦差大人又开口道,“本官觉得,不如将尸体带到公堂上,王仵作便在这公堂上亲自验尸吧。”
在公堂上……..验尸?
不仅嫌犯和衙门外的百姓愣住,就连高堂上的张知府也都不可置信,一时间竟望了反应。
王仵作一听,立马急了,“钦差大人,在公堂上验尸这不大好吧。”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答应在公堂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场验尸,如若当真如那个女子所说,那他哪儿还有脸面。
思忖着,他又上前两步,急切道,“钦差大人,之前都未有在公堂上验尸的先例啊。”
“是啊。”张知府瞥了一眼王仵作,也道,“这死者的尸体已放了一天一夜,彼时要是在公堂上公开验尸,怕是污了钦差大人的眼。”
夏锦年抿了口茶,透过氤氲的茶水雾气斜睨了那张知府和王仵作一眼,眉眼中竟是冷意。
污眼?呵,这个张知府最好祈祷他以后是寿终正寝,可不要摊上这种事。
苏清让狭长的眸子在两人间打量了一番,面上仿若覆了一层寒霜,嗓音凉薄道,“本官断案无数,只是验尸而已又有何污眼的?还是张知府认为,为死者伸冤,是污了张知府的眼,张知府不愿意?”
张知府身子一僵,如鲠在喉,“当……当然不是。不过死者是位女子,如果当堂验尸,这恐怕不大妥当。”
“是啊。”王仵作也跟着附和。
苏清让抿唇不语,淡淡瞥了两人一眼,便不再理他,起身朝外看去,“堂下可有死者家属?”
“有……有。”原本站在公堂外的戏班一行人忙站上前道,“我们是死者的亲属。”
“好。”苏清让开口道,“本官现在问你们,待会儿要将死者带来公堂重新验尸,以确认死者真正的死因,你们可愿意?”
“这……”戏班的班主有些为难,毕竟死者为大。
“各位都知道,死者是被人害死的,她死的冤枉,可如若找不到她真正的死因,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死者会不会死不瞑目,这万一晚上托梦…….”夏锦年缓缓开口,却又故意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苏清让不动声色的朝夏锦年看了一眼,彼时夏锦年正好也抬眸朝他看去,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公堂上的人倒抽一口凉气,被死者托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班主,班主,卓晨求您答应吧!”原本被押着的卓晨忽然转身朝班主磕头道,“班主,求您答应钦差大人的要求!重新验尸,以查明真相,还卓晨一个清白啊!”
班主看着面前的人,无法,长叹一声,点头应道,“好,草民同意在公堂上验尸。希望钦差大人查明杀害宛岚的真凶。”
苏清让点头,旋即转身吩咐道,“张知府,命人在公堂上拉上帷帐,待会儿王仵作便在这帷帐中重新验尸吧。”说罢,他踱步重新走到木椅上坐下,朝身旁的人浅浅一笑。
“是!”张知府立时应下,吩咐了衙役。
夏锦年瞧了一眼高堂上的张知府,又侧眸看向正优哉游哉喝茶的某人,心里暗自啧啧了两声,说什么断案无数,这人说起谎来还真是面不红气不喘。
她瘪了瘪嘴,不禁朝他靠近几分,低声道,“你说话还真是信手拈来。”
“彼此彼此。”苏清让睨着她,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眸中盛满笑意。
站在身后的沐泽瞧着自家主子和姑娘,不禁摇头,心想着两人还真是相配的紧。
在他们说话的空挡,衙役已经在公堂上布好了帷帐,不消片刻,衙役便将死者的尸体抬上了公堂,放进帷帐中。
因着眼下是盛夏季节,虽然衙门的停尸房已用冰块降温,让尸体的腐烂程度减慢。但天气炎热,尸体的腐坏还是比较快的。
这尸体一抬上来,便有一股极其刺鼻的腐肉味道弥漫整个公堂,即使是公堂上的衙役都忍不住几欲呕吐,更别说在公堂上那群戏班子以及外面的百姓了。
而高堂上的张知府更是一脸嫌恶,快速用衣袖遮住口鼻,可那股腐尸的恶臭味还是钻进了他的鼻孔,呛得他险些吐出来,要不是钦差大人还坐在一旁,恐怕他早就吐开了。
他缓了许久才压下胃里的翻腾,开口吩咐道,“王仵作,你开始吧。”
“是。”王仵作看了帷帐中的尸体一眼,咬了咬牙,伸手正欲掀帐而进。八壹中文網
坐在一旁的苏清让向他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王仵作,你这次可要仔细查验清楚了。”
王仵作浑身一震,忙垂头应道,“是。”旋即掀帐踏进帷帐内,拿出工具开始重新验尸。
虽说公堂中央围上了帷帐,看不见地上的尸体,但是薄薄的轻纱也起不到多少阻隔的作用,那王仵作验尸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却能看得清楚。
立在一旁的衙役都忍不住别开了眼,张知府更是将身子扭到一旁,生怕自己看见那具尸体,晚上做噩梦。
他转过身,却瞧见钦差大人的夫人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帷帐,面上完全没有害怕和恐惧的神情。
张知府不禁咽了口唾沫,心想着这钦差大人了不得,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他娶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啊,居然对尸体感兴趣……
一旁坐着的两人虽说不知道彼时张知府心中所想,不过从他投来的目光中也能猜出几分,但苏清让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安静的喝茶。
如张知府所看,彼时夏锦年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帷帐中王仵作的一举一动。
可从她的目光停在帷帐中后,她的眉梢就没再舒展开过。
她心知王仵作的验尸手法虽没什么问题,但并不准确,如果要确定死者是否喝下有毒的茶水,那么解剖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先不说设备能不能跟得上,就连会解剖的仵作也是少之又少。
夏锦年叹了口气,如果此时她那位法医好友在的话,可要方便得多了……
一刻钟后,王仵作已验尸完成,掀开帷帐出来。
“王仵作,验好了吗?”张知府见王仵作出来,问道。
王仵作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颤颤巍巍地道,“回大人,已经验清楚了。”他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死者口中有残留毒素,但死者喉中,却只有少量的残毒。”
“所以,死者并不是喝了那有毒的茶水而死的,是么?”苏清让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王仵作一顿,他要是点头了不就是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
见他愣在原地一直不答话,张知府不禁皱眉,提高了声音,“王仵作,钦差大人问你话呢,还不赶紧答话。”
王仵作悄然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钦差大人,却正好撞见苏清让向他投来的微凉的目光,心头一跳,忙垂下头,咬了咬牙,“没……没错。”
“那如此说来,眼下跪在公堂上的嫌犯便不是杀害死者的真正凶手了?”苏清让朝高堂上的人看去,“是吧,张知府。”
眼见着苏清让轻飘飘的眼神瞥来,张知府脸色微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钦差大人说的是。”说罢,他瞪了一眼堂上的王仵作,旋即抬手吩咐衙役撤下帷帐,将尸体抬下。
王仵作张了张嘴,想与张知府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内心当真苦兮兮的。他恨恨的瞪了一眼夏锦年,随即从公堂侧旁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