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眼看着胡三儿以一个标准狗啃泥的姿势重重趴在了地上,眉毛一挑,悠悠然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便是基本功不扎实,故而下盘不稳,一攻即破。”
说罢心中暗爽:这些都是王五叔在训练中跟他讲过的格斗技巧,教导他莫要着急出手,需先观察对手,找准破绽,方能一击而中。
如今,被王五叔千摔万揍练出来的本事,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程俊很是雀跃,垂眸望着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胡三儿,故意问道:“挨这一下就爬不起来了?哎,你师父绝不仅仅是以你为耻,简直就是悔恨终生啊!”
他一句话成功激怒了胡三儿,竟一咬牙爬了起来,两道殷红的血迹挂在鼻孔下面,显得格外狰狞,吼道:“再来!”八壹中文網
程俊单挑胡三儿,程不败以一敌三,闲着无事的程不输索性抱着双臂蹲在墙根儿底下,一边观战一边给身旁的刘寡妇讲解局势:“其实,那位黑衣高手,便是市井间传闻匡扶正义、惩奸锄恶的程大侠,今日他收到消息,特地令手下乔装假扮做刀疤脸模样,正是为了故布圈套、引贼上钩,一举将其抓获,替太平镇的百姓除了这个祸害!”
刘寡妇忙不迭点头,双眼死死盯着正将刀疤脸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大侠,不禁抱紧了她的母猪阿花,口中喃喃道:“程大侠……好帅啊!”
在刘寡妇的花痴赞誉声中,程俊已然将胡三儿揍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半瘫在地上,屈辱地憋出几个字:“大侠饶命!小人……知错了!”
程俊冷笑道:“说说你错哪儿了?”
胡三儿愣了愣:坏事儿分明都是你们假扮我名号做的,便是要让我背锅,也得给点儿提示吧?“小人……”
程俊伸手拽住胡三儿后襟,拎死狗似的将他拎起来,“既然你不记得,我便带你去回忆一下!”
胡三儿此时全然无力挣扎,被程俊拖死狗一般一路拖到武记朝食铺门口,又一把扔在地上:“这地方,你可还记得?”
胡三儿抬起被揍得青肿的眼皮,见正是他挑刺儿砸店的地方,不禁身躯颤了颤:“我……我……”
他正揶揄说不出话来,却冷不防耳边响起“铛铛铛”响亮的一串锣声。只见那矮瘦黑衣小厮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铜锣,正敲得震天响,口中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街坊四邻们!程大侠志勇双全、巧设妙计,活捉了作恶多端的刀疤脸等人,为太平镇的百姓除害了!”
他这么大声一嚷嚷,惹得四邻八街的百姓皆跑出来围观,冲着武记朝食铺门前的刀疤脸等人指指点点,甚至扔鸡蛋吐口水,大喊:“这样恶贯满盈的混蛋!程大侠定不要轻饶他们!”
胡三儿感觉自己是世上第一冤大头:除了这家朝食铺子确是我砸的之外,其余那些乌七八糟的坏事,其实跟我没半文钱关系呀!
适逢他身后的六子,正吃了个老大娘稳准狠的一记鸡蛋攻击,正顶着满头淋漓而下的蛋清蛋黄委屈道:“不是我们干的啊!”抬手一指程不败,“分明是他……”
说了一半,却惊见这厮不知何时已悄然抹去了脸上的墨渍和蠕虫似的假刀疤,正一脸凛然状地抱臂而立,瓮声瓮气赞道:“打得好!”
死无对证,六子等人这下彻底死心了,只能委顿在地瑟缩成一团,任由自己淹没在群众正义凛然的菜雨蛋风中。
这边程俊已唤了武大夫妇出来,武大见砸店仇人就在眼前,不禁悲愤交加,梗着脖子就要上前,却被程俊一把拦住,示意他先稍安勿躁,随即转头对胡三儿道:“当着众多街坊邻居的面儿,说说吧,跟武老板究竟有何过节,为什么要下狠手砸人家的铺子?”
胡三儿下意识道:“因为在他家牛乳里吃出了活老鼠!”
“哦?”对于这个蹩脚的借口,蒋晴早已分析过,是以程俊眼眸一轮,便故作遗憾地对武大道:“武老板,这事儿你可认?”
“不认!”武大大声道,“我家铺子日日打扫,连只蝼蚁都寻不着,断不可能有老鼠!”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啊!”程俊眼眸一轮,笑道,“这样,武家娘子,你家如今可有牛乳?”
武大娘子忙点头:“有的!今晨刚熬了一锅,一直在火上煨着呢!”
“烦劳端一碗来。”
武大娘子应声而去,片刻便将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牛乳酪端了出来,不明所以地递给程俊。
程俊接过牛乳酪,凑到胡三儿眼前:“你仔细看清楚了,那日你吃的,可就是这样的一碗牛乳?”
胡三儿见程俊竟顺着他的话说,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遂大声道:“没错!就是这样的牛乳吃出了活耗子!”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那就对了!”程俊忽然狡黠一笑,一把抓住胡三儿的一只手腕,作势就要往牛乳碗里摁。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胡三儿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却觉这厮的手跟钳子似的,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眼见自己的手指就要被他摁进了滚烫的牛乳,索性急中生智,用另一只手将碗一把拍飞了出去。
瓷碗“当啷”落地,热牛乳满地泼洒,胡三儿长舒一口气,却听程俊幽幽道:“原来你也知道,热牛乳烫人,一下去就是皮开肉绽……”
胡三儿对他这话不明觉厉,却本能地感觉,自己又着了这混账的道儿……
果然,程俊接着道:“连你都知道的道理,那胆大包天的活耗子却义无反顾地往热牛乳里跳……敢问它是为国冲锋陷阵呢,还是为救心上人呢?亦或……”程俊故意拉长了声调戏谑,“你觉得它比你还要蠢?”
他此语一出,胡三儿一张脸白而转红,红而转黑,嘴唇颤抖,揶揄地答不上话来。
围观的吃瓜群众却毫不在意胡三儿的窘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议论纷纷:“程大侠说得对呀!耗子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往滚烫的牛乳里跳。”
“这刀疤脸编理由编得也太不走心,即便说吃出了耗子,也该是个死耗子才对,非强调说是活耗子哈哈哈……”
“我早就说,人家武老板和胡饼西施多好的人呐,定是被冤枉的!”
百姓们的纷纷议论如潮水般袭来,胡三儿郁闷地不敢抬头,他心里清楚:自己在太平镇已名声尽丧,毫无立足之地,再敢出门而都会如同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
可惜闹到如此,眼前的程大侠依旧不放过他,仍用那令人畏惧的语调问道:“你编排如此拙劣的借口恶意诬陷,是跟武老板有宿怨?”
胡三儿此刻正万念俱灰,下意识道:“没有……”
程俊突然抬高了声调:“那你为何要跟武老板作对,幕后指使者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胡三儿被他质问得一凛,想想幕后指使之人,忽而咬牙道:“无人指使!纯属我看他不顺眼而已!”
他此言一出,惹得围观众人嘘声一片。程俊没想到,这厮已窘迫至此,仍不愿将幕后主使供出来,目光一冷,口中却笑道:“看人不顺眼就能砸店,看来,这不顺眼是个好理由。”他突然扬声问围观群众:“敢问各位乡亲,看这刀疤脸可顺眼?”
围观群众齐齐回应一声:“不顺眼!”
“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程俊望胡三儿笑道,“既然如此,本大侠也只能顺应民意,直揍到你看着顺眼为止!”说罢,便作势撸袖子,“即便有一位乡亲仍说看你不顺眼,我也得继续不遗余力地揍你!”
胡三儿几乎要吓尿了裤子:且看这厮撸袖子的架势,对揍自己这件事儿竟是兴致勃勃……若真如这厮所说,自己恐怕被揍成了包子馅儿,也难让这许多百姓满意。
胡三儿彻底认怂了,在程俊第一拳落下的瞬间便大喊:“孙掌柜!是孙掌柜!”
拳头在胡三儿鼻尖上堪堪停下:“哪个孙掌柜?”
“孙记饭庄的掌柜!”
“孙记饭庄?”蒋晴颇感意外,向一旁的王婶儿问道:“关于这个孙记饭庄,王婶儿可了解?”
王婶儿道:“倒是听说过一二,这个孙记一直是太平镇上数一数二的饭庄,开了有些年头儿了。孙记饭庄还有个内掌柜,镇上百姓皆唤一声‘孙大娘子’,素来性子暴烈、嚣张跋扈,是镇上有名的恶婆娘!”
“所以这个污蔑武记的孙掌柜,就是孙大娘子的相公?”蒋晴思忖道:“这两口子能在太平镇张扬跋扈、搅弄风云,想必背后有依仗?”
王婶儿点头:“都传说孙家来头不小,在长安城里有靠山,至于靠山是谁,就不清楚了。”
“来头不小?”程俊不屑地笑了笑,“我就不信了,来头再大,还能大得过我卢国公府?”随即对程不输吩咐,“上回儿搜索刀疤脸召集起来那几个后生,你选三五个聪明伶俐的,再去太平镇上打听一下,这个孙记饭庄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