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氏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将这方子毁了,让她的招牌菜做不成?”
周婆子暗自腹诽:娘子你是脑子少根弦不成……却不敢这么直说,只道:“这法子好是好,只是前几日四娘子已在岁勉阁将烤肉做了出来,说明这秘方她已然烂熟于心,即便是毁了也不耽误她再做呀!”
“说的也是。”小崔氏又想了想,却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说怎么办?”
周婆子笑着进言:“娘子您想,做生意最怕什么?”问罢,见大娘子露出学渣般不善的神情,赶忙自问自答道,“最怕被竞争对手抢了生意啊!如今四娘子的酒楼尚未开张,如若她的招牌菜却被别的酒楼先亮了出来,您说,四娘子还能指着什么赚钱呢?”
“有道理啊!”大娘子顿时拊掌,“恰巧,我崔家有个远房亲戚,也在东市一家酒楼当掌柜,若说这家酒楼,可也来头不小!我这就派人将这方子给他送去!”大娘子眼角闪过一抹冷光,“自己的招牌菜被抢了,蒋晴那贱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见主子高兴,周婆子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轮,道:“不止如此,咱们还可以这样……”
腊月十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是西域醉月楼重新开张的日子。
为了营造氛围,蒋晴专门请来了个乐班子,让他们穿上西域胡服,排练了几首鲜明欢快,且颇具异域风情的曲子,在大堂的舞台上不间断演奏。酒楼新招的几个年轻美貌的女跑堂,各个身着艳丽维族衣裙,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大堂里翩然来去,也吸引了不少食客瞩目。
蒋晴站在账房柜台里面,感觉自己一张脸都笑得僵了,然望着大堂里越来越多的食客,却也打心眼里愉悦。抬眼见程小纨绔正立在门口,应接不暇地与熟人寒暄招呼,暗想这厮是将他的狐朋狗友悉数邀来了不成?
她这几日忙着张罗酒楼开张之事,日日早出晚归;而程小纨绔也不知终日在忙些什么,二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若非今日酒楼开业,而程小纨绔也算是酒楼的大股东之一,不能不来应景儿捧场,蒋晴都觉得已然有些日子没见过他。
不晓得这些日子,他与小妾相处得如何……蒋晴脑海中平白冒出这么个念头:没有她这个大妇碍眼,想必二人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蒋晴忽觉胃里一阵酸痛,难受得脸上的假笑都有些挂不住。正揉着肠胃盘算要不要到后面歇息一会儿,却忽见门口现出个熟悉身影。
一张标准的正太花美男脸上,偏偏摆出个桀骜不驯的神情,不是惨绿少年晋王李治又是哪个?
在他身旁,是个年长几岁的白面男子,身披一条银白色的狐裘大氅,偏手中还要摇着一把折扇,凹一派风流雅士的造型,不知究竟是冷还是热。八壹中文網
蒋晴嫌弃地撇了撇嘴,却见程小纨绔快步迎了上去,拱手道:“不知两位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让敝店蓬荜生辉呀!”
眼见大神驾到,蒋晴也不敢怠慢,赶忙敛裙出门,落落大方上前行礼:“妾身程蒋氏给殿下请安。”
晋王李治对这位落难时襄助过他的程四娘子颇有好感,忙客气颔首道:“程四娘子不必多礼,今日听闻程府酒楼重装开业,我特地与三皇兄来凑个热闹,不请自来,还望贤伉俪莫要见怪!”
蒋晴忙客套几句“殿下能来是我们的荣幸”云云,却见李治身旁的白衣男子,用一双狭长桃花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以折扇掩口向程俊问道:“这位就是你口中那位铁齿铜牙、一张嘴能挡十万敌军、气死人不偿命的……蒋家娘子?”
程俊顿时面现尴尬,轻咳道:“就是她!”
他二人虽是耳语,可惜蒋晴素来耳力不错,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不禁心中恼火:程小纨绔,你就是这般在外面败坏我名声的哈?!
程俊被她狠狠剜了一眼,愈发尴尬,赶忙向她介绍:“这位风度翩翩、气质超凡的便是吴王殿下!”说罢以目示意:这厮来头太大,咱们惹不起,你且忍忍。
原来是传说中的吴王李恪……蒋晴毫不避讳地打量回去:传说李恪生性聪慧,深得李世民喜爱,还曾说过“吴王类我”之类的话,让李恪一度成为竞争东宫之位的热门人选。不过传说归传说,如今得见本尊,分明就是个酷爱装十三凹造型的闷骚男,还不如小正太李治看着顺眼。
蒋晴腹诽着,面上却堆起热情笑容,忙将两尊大神引到二楼最好的雅阁就座,再亲自端了滚滚香茶斟上。
李治透过窗棂向外望去,见这酒楼跟自己上次来时大不一样,可谓改头换面焕然一新,正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却忽闻门口处换来侍卫的喝呼声:“大胆!”
便有个熟悉的声音焦急道:“你放我进去!我认得他!我还跟他一同吃过包子,看过他跳破阵舞呢!”
李治顿时额角黑了黑,却也向侍卫吩咐道:“放她进来!”
便见个身穿红色衣裙,扎着满头发辫的可爱少女直冲李治跑了过来,在他肩头大力一拍,开心笑道:“假程俊!你又来啦?!”
李治给揭了老底,顿时额角冷汗涔涔,口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蒋晴见状忙道:“葡萄!莫要无礼,这位是晋王殿下!”
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格,赶忙垂手站好,却悄悄冲李治吐了吐舌头。
倒是一旁的吴王李恪,一双八卦眼炯炯:“假、程、俊?”
李治汗都要下来了,低声向三皇兄告饶道:“此事容后再跟你说……小乞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昔日的小乞女,如今的葡萄闻言笑道:“自然是我们老板娘人美心善,看我无处可去,便将我收留下来,在酒楼中做个跑堂,每月能赚二两多银子呢!”
她开心地伸出两只手指,冲李治比划了一下,显然二两银子对她来说就是偌大的一笔财富。
李治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一张小脸儿也比初见她时红润丰腴了许多,显然留在醉月楼的生活,比她先前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得多。李治不禁暗叹:这位程四娘子虽说一张嘴不饶人,然的的确确是个善良之人。
李治正与葡萄叙旧,一旁的吴王李恪却向程俊问道:“你家这酒楼装饰得一派异域风情,很是标新立异,不知主打什么菜式?”
程俊自信满满道:“烧烤!”
李恪手中的折扇顿了顿,苦笑道:“恕本王才疏学浅,不知这‘烧烤’是何物?”
程俊找到了优越感,一脸得色地介绍:“所谓烧烤者,乃是西域异邦常用的烹饪手法,便是将牛羊猪肉、鱼虾海鲜处理过后,用秘制调料腌制入味,再置于明火上烤熟,趁热入口,端的是鲜香四溢、回味无穷!”
李恪听明白倒笑了:“说得如此玄乎,不就是烤肉么?”
“殿下有所不知,此烤肉非彼烤肉也!”程俊对自家的烤肉很有信心,故意卖关子,“我口说无凭,一会儿肉串烤熟了送来,殿下自己品尝,便知其妙处!”
他故弄玄虚,倒勾起了李恪的馋虫,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二位殿下尽管敞开了吃!”程俊豪迈地一挥手,“我已然交代过了,今日赏光登门的皇亲贵胄、世家子弟,饭钱都算我的!”
他说得豪爽,一旁蒋晴听得肝儿疼:你倒是大方,可知你这些狐朋狗友要吃掉多少肉?算你的……你有钱么?!
但程俊大话已然在两个皇子面前放了出去,蒋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道:“二位殿下且稍坐品茶,看看歌舞表演,第一炉烤肉很快就好,一定先给二位送上来!”
此时大堂舞台上,一名及踝长发水蛇腰的美貌胡姬正合着有节奏的音乐翩翩起舞,一连转了百八十个圈儿,惹得满堂的食客鼓掌叫好。
蒋晴见店内上座率颇高,便打算到后厨寻武大催一催烤肉,以免让食客们久等。
就在酒楼内氛围达到最高之时,异变突生,门口骤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门口迎客的小跑堂竟是被人生生扔进门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落在临近门口的一张矮桌上。
矮桌应声而碎,发出“咔嚓”一声响,伴着那小跑堂痛苦的哀嚎声,顿时吸引了堂内食客们的注意。
便见四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手持碗口粗的棒子,大步跨进门来,一言不发地将棍子往地板上一杵,发出“咣咣”几声巨响。这下,连舞台下的乐班子都停下了奏乐,众人齐齐转头往酒楼门口张望。
四个古惑仔式的大汉演完开场,便自觉地分开往两边一站,现出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瞪着一双吊梢三角眼,进门便将那犹趴在地上哀嚎的小跑堂一把拎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啪啪”便是两个耳光,口中怒喝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可让老娘逮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