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答对了嘛!”蒋晴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陛下近几年冷落太子,偏宠魏王,让太子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生怕陛下有朝一日废掉他,立魏王取而代之。惶恐之下便决定效仿哪吒,高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是谁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便走上了轰轰烈烈的造反道路。”
蒋晴说罢,总结到:“所以说,家庭教育真的很重要!父母不能给孩子塑造健全的人格,就无怪孩子会走上错误的道路。虽说如今谋反已被平息,太子李承乾被贬为庶人发配黔州,同谋皆赐死。但是,在太子谋反这件事上,陛下诚然是难辞其咎!”
见二人又傻傻点头,蒋晴再度敲重点:“那么问题又又又来了:太子谋反是陛下的责任,所以究竟谁要为六郎书房被烧之事给个说法呢?”
程姣下意识接口道:“是……陛下?”说罢,自己都被自己的结论吓到了,赶忙掩住了口。
“既然你们已经悟透了,”蒋晴抚掌道,“自可讨说法去了,我在这里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她说罢便摆出个起身送客的架势,程寸“哦”了一声,便乖乖要往外走,却被程姣一把拉住:“等等!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小朋友你是否有许多的问号,蒋晴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怎么会不对呢?这题目的每一步都是你们自己推导出来的,结论也是你自己得出的,很严谨很合理呀。”
“我……这个……”程姣张口结舌,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是替老六兴师问罪来得,怎么就一路追责到了当今陛下的身上……“不对,这其中有诈,”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诈”在何处,终忍不住跺脚气恼道,“肯定是你从中蛊惑,把我带跑偏了!我……我要寻爹爹告状去!”
说罢自觉汗颜,拉着程寸一溜烟跑了。
蒋晴依旧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跑远,突然觉得逗傻子玩儿实在是个不错的乐趣,很能舒缓压力,有益身心健康。
却说程姣在蒋晴这里吃了瘪,自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气哼哼地跑去向程咬金告状,要替老六书房被烧之事讨个说法。
恰程咬金这两日正忙得脚不沾地。因太子李承乾谋反一事,暴露出京城十二营竟被陈国公侯君集大肆渗透,从士兵到中高层将领,被策反者众多,连守卫皇城的羽林卫都不能幸免。此事引起了大唐军界的极大震动:倘若陛下身为的侍卫都有可能背后捅刀,今后陛下还敢不敢搂着妃子睡安稳觉了?
程咬金身为龙武卫大将军,京城十二营皆在他的节制之下,深感老脸无光。这几日正在皇帝李世民的授意之下,对十二营的士兵和将领进行彻头彻尾的大清洗,拔出奸细、肃清歼党,加上兵将对调,打破原有的势力范围。为了陛下能睡个安稳觉,老程可谓殚精竭虑,接连许多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偏这个时候,程姣还要来给他老爹添乱,自然收获不了什么好脸色,被自家老爹破天荒地一顿训斥,撵了出去。
程姣今日处处碰壁,衰到了极点,郁闷之下便打算溜出府去散心。
如今年关将近,长安城各坊的宵禁都不太严格,东西市皆有夜市,琳琅满目的小吃,加上勾栏瓦肆里的娱乐节目,可谓热闹非凡。程姣被嫡母发配到太原府许久,过了小半年苦行僧似的生活,日日被清河崔家的规矩礼仪折磨得要撞墙,早就怀念长安城里的花花世界。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是如同出笼的鸟儿,脱缰的野马,怎么欢脱怎么来。
于是,趁着月上三竿十分,程姣去向程夫人道了晚安,回来只说自己身上乏累,要早早睡了,谁也不准来打扰。
遣走了婢女仆妇,程姣将一床褥子卷起来塞进被窝里,自己则从后窗口一跃而出。
溜出去玩自然不能走正门,程姣便躲着巡逻的侍卫,一路往西北方向走。这事儿她先前也没少干过,故而轻车熟路且颇有心得:程府北门最为偏僻,且值守的侍卫早已被她恩威并施地买通,对于她的行径绝不敢透露一个字。
她溜着墙根来到北门口,果然一片昏暗萧索,莫说是人,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程姣暗自得意,四下张望了一番,便伸手去推那沉重的黑漆木门,深觉踏出这扇门便是极乐世界,多少好吃好玩的正冲她欢快地招手……
熟料就在此时,耳后传来一个阴惨惨的声音:“你是何人?大半夜的要往何处去?!”
“我……”程姣顿时骇得一惊,有种做坏事被抓了现行的惶恐,无奈她本就不甚聪明的亚子,骇然之下结结巴巴将实话说了出来,“我是……程家小姐……程姣……”
报完自己的名号,程姣却突然有了底气:对呀!姑奶奶是堂堂程家小姐,我怕个守门的侍卫做什么?!
再说了,戍守北门几个侍卫,不是早被买通了就是揍怕了,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拦本小姐的路?
想至此,她顿时挺起胸脯很理直气壮的样子,抬高了嗓门叱道:“本小姐的行踪,也是你一个下人能质问的?活腻味了么……鬼呀!”
程姣突然大叫一声,踉跄后退两步,惊恐地盯着那双飘荡在空中的白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才离开程府几日,没她这个女太岁镇着,家里竟然开始闹鬼了?!八壹中文網
那白眼睛眨了眨,很无奈的样子,低声嘀咕道:“唉,第五个了……”
“什……什么第五个了?”程姣吓得嘴都在打瓢,“你你你……已然害死了程府五个人了?!”
白眼睛骤然瞪大了一下,继而苦笑道:“小姐,你可不能乱说啊!”
他这一笑,又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牙齿,看得程姣愈发触目惊心,连他的话也俨然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之意:这鬼是怨我勘破了真相,打算吃人灭口不成?!
她越想越害怕,双腿打着颤不断后退,口中虚张声势道:“我警告你啊,我在程府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若敢对我下手……不对,下口!我爹可不会饶过你!”
白眼睛愈发无奈,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姐,你想太多了吧,我是……”
“你你你别过来!”程姣吓得直往后跳,口中更是语无伦次得乱念:“阿弥陀佛仁义礼智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白眼睛不禁鄙夷地白了她一眼:这位小姐莫不是个傻的?
程姣见这鬼止步不前,以为是自己的咒语起了作用,心中暗谢佛祖老君各路神仙给面儿,赶忙掉头撒腿就跑。
却又听身后的白眼睛鬼喝道:“你站住!”
程姣被这一声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愈发撒腿跑得飞快。
望着她一路绝尘的背影,白眼睛只得弱弱补一句:“前面……是堵墙啊!”
咚!
翌日,程姣顶着额头上硕大的血包,到岁勉阁探望正养伤的四哥程俊,顺便提起昨夜在后门撞鬼之事,依旧心有余悸。
“咱家闹鬼?”程俊半倚在床边咂摸嘴,“没听说啊……”
“真的!千真万确!”程姣一脸信誓旦旦,比手画脚道,“说已经害了咱们府上四个人!要不是我机智灵敏勇武无双,险些就成了他口下的第五个!”
程俊歪头嘲笑:“就你,还机智灵敏,还勇武无双?那你脑门儿上的包是哪来的?”
程姣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包,疼得“嘶”一声,辩解道:“我被鬼追自然要跑哇!我一跑,那鬼便使出了传说中的‘鬼打墙’,妄图将我拦住,我猝不及防,可不就中了招!能从鬼手下逃得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程俊也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样的鬼?”
忆起昨夜撞见的鬼,程姣先打了个寒战,骇然道:“就……飘在空中的一团影子,浑身上下都模模糊糊看不清,唯独一双惨白惨白的眼睛瞪得吓人……哦对了,还有一口寒森森的尖牙!”
听她说罢,程俊愣了片刻,继而不可遏制地捶床大笑起来。
程姣没想到她四哥是这么个反应,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气恼道:“人家跟你讲这么恐怖的事情!你笑什么笑!”一个好端端的恐怖故事愣变成了笑话,我不要面子的么?
程俊笑得腰上伤口都要崩开了,捂住腰大喘着气道:“你昨晚碰见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怪,是……噗嗤……是我和娘子带回来的一个西域昆仑奴!”
“昆仑奴?”程姣明显不信,“昆仑奴我也是见过的,他们虽说模样古怪了些……好歹也有身子和手脚啊!”
程俊见说服不了她,索性派程不输将铁头唤了来。铁头很快进门来,一眼看见顶着个大血包的程小姐,眼中划过一抹尴尬神色,对程俊抱拳道:“少郎君有何吩咐?”
程俊强忍住笑,指着铁头问程姣:“你仔细看看,昨夜撞见的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