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了两眼,中肯地评价:程小纨绔这张脸还是生的十分俊朗的。肤色不算很白,一双眼睛带着几分俊秀,却又不显得娘娘腔;鼻梁下颌线条分明,透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英武俊朗。
她忆起与他成亲那日,她透过红盖头第一眼看他,便被他不客气地白了一眼,呛一句“看什么看!”
蒋晴忆及此桥段,忍不住发出一声“咯”的轻笑。眼前的程俊顿时睁开了眼,带着一脸懒洋洋宠溺问她:“娘子昨夜睡得可好啊?”
睡……蒋晴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然大被同眠,手脚都纠缠在了一起,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往外拽:“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怎么是我呢?”程俊一脸委屈道,“我可一动没动,比君子还君子,是你自己嫌冷偎过来,我总不能狠心把你推走吧?”
“我……”蒋晴一时无语,依稀间记得自己正冷得手脚僵硬,不知被谁塞了个金光闪闪的大暖炉进来,赶忙手脚并用地抱紧,生怕这宝贝跑了。故而程俊的话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
一想到可能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贴了上去,蒋晴一张脸都红到了耳根,暗想苍天啊大地啊,这以后还如何维护自己在床榻方面的高冷形象,如何拒绝程小纨绔的无理要求?
程俊以手脱腮,笑看着这小娘子一脸红彤彤的局促相,想到昨夜里趁她睡熟之时,偷香都不知偷了几个,那感觉简直……
程俊觉得这太虚观简直就是洞天福地,岂止张慎微愿意来,连他自己都恨不能住在这里不走了。
想至此,程俊忍不住开口道:“娘子啊,我看这太虚观也真是灵秀宝地,不如咱们在这里多住几日……”
“住你个大头鬼啊!”蒋晴明显听出了他话中的旖旎心思,顿时炸毛了,“赶紧去打听张慎微之事!解决完马上打道回府!”再跟这小纨绔同塌而眠几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程俊见她恼了,便也识趣地嘿嘿一笑,不再多说。二人起身更衣洗漱,先去找到观中知事妙华,向他打听了两个人。
妙华昨日刚收了蒋晴的赏钱,故而对他们的态度如春风化雨,然听说打听妙心道士,脸色忽然便警觉起来,问道:“不知二位施主寻妙心师弟何事?”
他这番莫名警惕,被蒋晴尽收眼底,遂笑道:“哦,是这样,我一个闺阁姐妹来观中进香时,正值暑热天气,她本就身子娇弱,被太阳一晒中了暑气,险些昏倒在地,幸得妙心小师父搀扶帮忙,又替她斟茶送药,这才缓了过来。
我那姐妹每每说起此事,都对妙心小师父感念非常。此番听说我要来观中进香,特特地叮嘱我找寻妙心师父,替她道感激之情。”
她这理由编得合情合理,妙华听罢,释然道:“妙心师弟生性良善,常以慈悲之心待人,只可惜……”
蒋晴正支棱起耳朵,欲听他说“可惜”些什么,然妙华却戛然而止,兀自摇了摇头,指点道:“妙心乃观中丘祖殿的供奉,每日晨起都要在丘祖殿内外洒扫,你们自可去寻他。”
蒋晴点头称谢,程俊又急不可耐问道:“观中住着的一个胖子,道长可知是谁?”
“胖子?”妙华迷惑,“观中香客众多,不知施主问得是个什么样的胖子?”
程俊刚想说“是个残酷弑杀的混账胖子”,却被蒋晴拦下话头,“应是位达官显贵或世家子弟,住在贵观后院的独院禅房之中。”说罢怕妙华生疑,又挽了程俊胳膊笑道,“我们夫妇昨日散步曾遇见,只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哪家的少郎君。你也知道,我们做生意之人,最讲究结善缘,若是不慎认错了达官贵人,可就失礼了。”
听她这般说,妙华思忖一番,展颜道:“我想起来了,后院的确有位体态颇丰的少郎君,就住在甲字禅院内。不过这位少郎君究竟是何许人,贫道就不清楚了,只听说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子弟,因笃信道法,且与观主交情笃厚,故而在观中小住些时日,与观主探讨些道法奥义。”
蒋晴将“甲字禅院”记在心里,对妙华客气道:“多谢道长不吝赐教!”
妙华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便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程俊便摩拳擦掌:“咱们先去甲字禅院寻那胖子!小爷儿今儿非把他揍成个死胖子不可!”
“不可鲁莽。”蒋晴劝道,“如今还搞不清楚那胖子的身份,骤然动手只怕会惹麻烦上身!”
程俊不屑地哼道:“小爷这一双拳头揍人的时候,哪里管过什么身份!”
蒋晴想想也是:程小纨绔动手之前但凡有一丝顾虑,也做不出拳打寿康伯、弹晋王脑门儿的事儿来……说好听点儿叫“快意恩仇”,说不好听就叫“拳大无脑”。
程小纨绔可以报仇不带脑子,但蒋晴不行,于是果断摇头道:“找胖子寻仇之事不可着急,需打探清楚了他的身份来历,再想法子整治他,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又是下套儿阴人?”程俊撇撇嘴:这种报仇方法着实不适合他,费劲,且没有快意感。
蒋晴笑着嗔他一眼,索性挽了他的胳膊往里走:“救你妹妹是正事儿,咱们还是先去丘祖殿寻妙心罢!”
程俊骤然被自家娘子挽了手,自是受宠若惊,心中暗爽不已,忙不迭跟着她并肩走了。
二人行至丘祖殿附近,果见几个褐衣道士正拿着扫帚水桶等工具,在殿内外洒扫。蒋晴仔细看了一圈儿,指着角落里一个瘦小的道士,对程俊低声道:“喏,那个就是妙心。”
程俊定睛看了看,咧嘴笑道:“瘦巴巴跟个小鸡崽子似的,张慎微好这口儿?”
蒋晴不满地捅他一下:“这小道士饱受折磨,是个无辜苦主,你一会儿切莫拿这话取笑他!”
叮嘱罢,便举步行至妙心面前,柔声道:“妙心道长!”
妙心正低头扫地,冷不丁被唤,抬头见是个面相柔和的美妇人,便拱手行礼道:“不知女施主有何指教?”
程俊便趁机将这个妙心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虽一身粗布褐衣,身形瘦削,然一张脸却生得白皙精致,高鼻梁尖下颌,一双大眼睛更是盈盈秋水一般,眼波流转间,尽是楚楚可怜的妩媚风情,真是我见犹怜。
程俊不禁暗自啧啧:这小道士虽是个男儿身,生得却比个女子还要好看,难怪张慎微要意乱情迷。
他正满脑子龌龊心思,却听蒋晴笑道:“指教不敢当,是我一个朋友,曾得妙心道长恩惠,心中时常感念,特地让我来替她还道长一个人情。”
妙心愣了愣,却不知她所说这个“朋友”是谁,只垂眸道:“无量寿佛,修道之人本应有慈悲之心,便是偶施援手,亦不求回报,请女施主转告贵友不必挂齿。”
“妙心道长果然是善良之人。”蒋晴诚心赞道,“所谓与人为善者,天恒佑之。道长心存善念,即便深陷困境之中,也自会有贵人相助!”
妙心以为她不过是恭维之词,只是敷衍地笑笑,面上却现苦色神情:如若苍天当真有眼,三清果然显灵,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境地……
蒋晴见他若有所思,遂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道:“比如,逃离魔掌之事。”
妙心蓦地抬头,一脸惊讶地望着蒋晴,嘴唇张合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蒋晴面露坦诚:“我能帮你!”
妙心眼眸中划过一抹惊喜,随即又现警惕神色:“你……是何人?”
“你尚无需知道我是何人,只需知道,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蒋晴直视妙心双眸,一字一句道,“且我帮你解决麻烦,其实也是帮自己解决麻烦。妙心道长若信我,咱们便找地方谈谈。”
妙心低垂着头深吸了两口气,继而抬头道:“女施主既然有所困惑,贫道不妨替施主卜上一课,施主请跟我来。”
说罢,便放下扫帚,引着蒋晴和程俊往丘祖殿旁的静室去。
蒋晴二人跟着妙心进了静室,程俊示意程不输在门外守着,自己则关严了房门。
妙心见再无旁人,忽然便在蒋晴面前屈膝跪了下去,伏地恸哭道:“求施主救我一命!”
蒋晴赶忙躬身将他扶起来,安抚道:“你莫怕,先告诉我,欺辱你之人,可是勋国公世子张慎微?”
妙心听到这个名字,便下意识地浑身发抖,咬牙点头道:“就是他!他简直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禽兽不如的畜生!”
在妙心接下来的叙述中,蒋晴和程俊终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张慎微第一次来太虚观,的确是替他爹取丹药来的。彼时妙心在他师父的炼丹室里做烧火的粗使道童,恰被张慎微一眼瞧见,惊讶于这小道童的倾城绝色,顿时生了色心,设法将妙心的师父支开,对妙心上下其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