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至此,萧浊脑子再慢,也反应过来了:“殿下的意思,是找到那小子,让他带我们去寻那位爱先师?”
“然也!”李泰点点头,“那小子能得爱先师青睐,想必也是个睿智之人,故而找到了也要对其礼遇有加,切不可鲁莽!”
“奴才领会得!”萧浊方点头哈腰,蓦地心中一惊:他领会得,手下那帮杀才侍卫可领会不得!依照他们往日的作风,找到那小子不先抽掉半条命,是不会带到殿下面前的!
萧浊顿时冷汗涔涔,向主子行礼退下,急匆匆找那帮杀才传达主子意图去。
徒留李泰在屋内,望天努力回忆:昨日那小子所说,鞑靼的爱先师叫什么来着?爱什么他……爱死他!对!爱死他先师!本王找定你了!
魏王李泰忙着寻访爱死他先师,这厢蒋晴与程俊也在积极谋划、多方部署,安排下一张大网,只等张慎微往里钻。
两日后,蒋晴收到妙心传来的消息,说张小公爷今晚来太虚观!
“这混账终于要来了!”程俊激动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蒋晴见他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忍不住提醒:“四郎与他周旋一定要沉住气,按照先前商议好的脚本来,切莫让张慎微看出了端倪,可就前功尽弃了!”
程俊信心满满:“娘子放心!就张慎微的脑子,还不如我好使呢,再灌他两壶烈酒,我便是告诉他太阳打南边儿升起来,他都得信!”
蒋晴嗔目:看来钱多人傻,是长安世家子弟的普遍特质啊!
程俊在太虚观后山门附近溜达到日暮十分,方闻山道上传来一阵马蹄纷乱之声。待马蹄声近前,见为首的是个身着狐皮大氅,头戴猫眼石束发玉冠的男子,一张惨白的脸上,浮现着几分不健康的潮、红,一副刚磕了五石散的样子,不是勋国公世子张慎微又是哪个?
程俊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容,看着张慎微骑马行至山门口,踩着小厮的背翻身、下马,一摇三晃地往太虚观里走。程俊这才笼着袖子,溜溜达达地从树后面走出来,行至张慎微附近,故作惊讶地叫道:“哎呦!这不是张兄么?!”
二人同为长安世家子弟,自然本就相识,张慎微回头一看,亦咧嘴笑道:“程四兄弟!有日子不见了!你怎么在此处啊?”
程俊搔搔耳朵,故作烦恼道:“还不是我家老子,日日的不是骂我就是提点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索性出来躲个清静!”说着,又故意对张慎微笑嗔道,“你说我爹也是,张罗你跟我妹妹的婚事还不够他忙吗?哪来那么大精力教训我呢!”
张慎微热络道:“还别说,待我娶了令妹,还得尊你一句‘舅哥’呢!”
鬼才要当你舅哥!程俊腹诽,面上却拱手笑道:“好说好说,不日便是一家人了!今日能在此相遇也是难得,碰巧我从家里带了几坛好酒来,张兄可有兴趣同饮呐?”
听说有好酒,张慎微立时两眼放光:“早听家父说,程府有种烈酒,清冽香醇又酒劲十足,程伯父引以为傲,每每在他们老将中吹嘘不已。兄弟带来的可是这种烈酒?”
程俊颔首:“正是!”
“那敢情好哇!愚兄今日有口福了!”张慎微抚掌道,“咱们同去愚兄的禅院,我让下人们去弄几个好菜,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说着,便拉了程俊,兴冲冲往观后的独院禅房走去。
程俊随着张慎微一路进了乙字禅院,正房中早已烧起地龙,暖和得犹如初夏。张慎微一边拉着程俊在长绒毡毯上坐下,一边大声招呼下人去置下酒菜,鸡鸭鱼肉一样不能少。安排罢宴席,又挤眉弄眼地问程俊,可要找几个胸大屁股大的粉头来伴宴伺候。
程俊赶忙摇头摆手,苦笑道:“此处怎么说也是道观,咱们喝酒吃肉已是犯了忌讳,再找姑娘这罪过就大了,只怕三清降怒于你我兄弟,反倒不美。”
张慎微心中暗自鄙夷:早听说程四郎这小子惧内,如今一见倒是真的。面上却哈哈一笑,不复再提。
程俊便唤程不输去将好酒搬来。等酒等菜的空档,便有张慎微的下人来问:“小公爷可要唤妙心?”
张慎微不满地瞪他一眼,叱道:“不看本公爷正跟我程兄弟相谈甚欢,叫什么妙心?!”
下人赶忙诺诺告退。程俊冷眼看着,心想这畜生好歹还要些脸面,不欲在自己这个“准舅哥”面前暴露与妙心的不正当关系。
程俊心中冷笑一声,却嗑着瓜子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张兄认得妙心道士?”
张慎微有些尴尬,强笑道:“什么认得不认得,不过曾闲来无事找他占了一卦,下人们便记挂着要叫他来解卦,一群没眼色的东西,贤弟不必理会!”
“原来如此。”程俊点点头,却又忽然泛起满脸八卦神情:“说起这个妙心道士,小弟在观中住了两日,到听说一桩关于他的趣闻。”
“关于妙心?什么趣闻?”
程俊却先虚晃一枪,目光向东面侧了侧:“张兄可知,隔壁甲字禅院住得是何人?”
张慎微摇头道:“愚兄也不常来这道观,独院禅房里的香客又是来来往往的,哪里知道隔壁住得是谁?”
你不知道,那就好办了……程俊暗忖,继而笑道:“听说是个商贾家的子弟,生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倒也像是个富家子。几日前来太虚观进香,出手阔绰将甲字禅院包了下来。”八壹中文網
张慎微随口“哦”了一声,显然对这胖子并不感兴趣。
程俊却话锋一转:“就是这个胖子,两日前不知何故看见了观中的妙心道士,顿时惊为天人,一见不能忘……唔,兄弟我初来,倒没见过这个妙心,听说生得明眸皓齿、妩媚风流,比平康坊的花魁还好看几分。”他一挑眉毛,戏谑道,“张兄既找他卜过卦,自是见过的,不知这妙心是否真的如此撩人呐?”
张慎微被刚入口的茶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方捂着胸口道:“我是找他卜卦的,也没多看,只记得生得清清瘦瘦的,至于模样么……倒不大记得了。”
“那是那是。”程俊做个深以为然状,“然那胖子可不似张兄这般磊落,那分明就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对妙心道士一见难忘,竟命手下人将妙心哄骗至他禅院之中,抱住便欲行苟且之事!”
他说至此,张慎微手上的茶盏一哆嗦,茶水溅出来泼湿了袖口,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程俊问道:“可有得手?”
程俊将他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口中却悠悠道:“那妙心道士倒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拼命挣扎反抗,边反抗还边哭喊,说自己已然委身与人,对象是长安城名门望族中的世家公子,是个惹不起的主儿,胖子若再强迫于他,待那位公子来了,必定与他没完!”
“好样的!”张慎微忍不住脱口而出,说罢又惊觉失口,忙不迭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个妙心道士不畏强权、勇于反抗的精神,着实可嘉!”
“精神倒是可嘉,”程俊却摇头道,“可你听他说得混账话:什么委身于名门望族中的世家公子,简直信口雌黄!张兄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些世家哪个不是家风严谨、家教森严,世家子弟哪个不是知书达理、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有世家子弟做出狎玩道士这样的事来?这还是人吗?这是猢狲啊!张兄你说是也不是?”
张慎微一张脸都青了,却也只能咬着牙附和道:“那是那是,咱们这些世家子弟,个个都他娘的是君子!”
附和罢,又不甘心地追问一句:“后来如何了?我没别的意思啊,纯粹好奇而已。”
程俊几乎要憋不住笑出来,只得低头喝了两口茶以做掩饰,调整好情绪悠悠道:“听说那商贾家的胖子便放出狠话来,说甚么世家公子,他根本没在怕的!若那世家公子敢再来,他定要让他领教领教手段,身败名裂都不在话下!”
“这下九流的东西,竟如此胆大包天!”张慎微忍不住拍桌骂道,骂罢又忙着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啊,纯属看不惯那胖子诋毁咱们世家子弟!那妙心道士如何了?最终被那胖子得手了没?”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估计,恐怕是凶多吉少。”程俊摇头啧啧,叹罢又笑道:“都不过是道听途说,听个乐呵而已,关咱们兄弟何事?”适逢下人将酒搬来,程俊便热情招呼张慎微:“来张兄,咱们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张慎微听了妙心的传言,感觉自己头顶隐隐泛着绿光,想发火又发不出来,喝酒也喝得闷闷不乐,加上程俊殷勤相劝,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已然将三坛烈酒悉数喝干。
张慎微早已被灌得满面通红、目光涣散,指着程俊身旁的一个空酒坛子,着实诚恳道:“程四兄弟……好人呐……要不是你……我,我还……”
可他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便脑袋一晃,重重趴在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