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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回 胡儿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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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舒哥抱着蜂窝,感觉自己犹如护着幼主的常山赵子龙,在众多蜂兵的追杀之下一路绝尘而去,直奔朱雀大街上的四方馆。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在四方馆门口巡逻值守的侍卫正有些困乏走神,却忽见个黑黢黢奇形怪状的东西,手里抱着个蠕.动不已的包袱,疯疯癫癫地直冲门口跑来,不由大惊,亮出手中长枪大喝道:“何方妖孽?!”

阿舒哥浑身又肿又疼,腿还摔坡了,以极大的毅力才支撑跑到了四方馆门口,闻言苦叫道:“我不是妖孽!我我……我是个人呐!”

“人?!”侍卫壮起胆子,近前两步仔细打量一番,见这黑厮一张脸肿得猪头一般,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不禁啐道:“世上哪有你这般丑的人!”

阿舒哥顿觉有被冒犯到,想说往日里哥这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也是迷倒了窑子里多少姑娘,比你这傻大憨粗好看许多。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打嘴仗,只得用力挤出个谄媚讨好的表情,道:“我是来见吐蕃使团的阿旺大人的,烦劳这位大哥行行好,给通传一声!”

侍卫被他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深恶心到了,厌恶地摆手:“深更半夜的,谁不搂着婆姨睡觉呢?有事明早儿再来!”

明儿早?阿舒哥深觉,再不将这烫手的“大黄金”交出去,只怕他在一群蜂兵追杀下,根本活不到明天早上。只得再度向侍卫点头哈腰地乞求:“大哥,真是十万火急之事!烦劳您通传一声,就说阿舒哥带着宝贝来了,阿旺大人必有重谢呀!”

侍卫狐疑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大包袱,还在兀自蠕.动,依稀是个什么活物,暗忖你若真抱着个值钱的宝贝,还会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光景?

但他架不住阿舒哥的痴缠,又对他允诺的“重谢”颇有几分动心,便懒懒道:“成吧,我便尊屈替你通传一回。但我话说在前头,倘若那阿旺大人不搭理,或是害老子挨了骂,老子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舒哥点头哈腰连声称“是”,侍卫这才慢悠悠往四方馆内走去。

阿旺正搂着个异域美人儿胡天胡地,听见窗外通禀说有人要见他,想也不想便喝道“滚滚滚!半夜三更的!老子谁也不见!”

侍卫气得牙痒,正欲出门去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揍一顿出气,却又想起来个重点:“说是叫阿舒哥的,还带着什么宝贝!”

“阿舒哥?”阿旺骤然停止了动作。

倒是身旁的异域美人儿娇啐道:“理那个死鬼做什么?且让他在外面等着!”

听他这般说,阿旺倒乐了:“他好歹也是你的亲阿弟,你就这般不待见他?”

异域美人羞愤道:“呵,他可真是我的好阿弟!为了向大人您表忠心,二话不说便把我这亲阿姐押在了这里。这是他事有所成,邀功请赏来了;倘若他事儿不成,只怕早就遁得不见踪影,哪里会顾忌我的死活!”

阿旺心中暗想:他是鸡鸣狗盗的泼皮无赖,你是人尽可骑的窑姐粉头,你们姐弟俩本就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但他此刻惦记着阿舒哥带来的宝贝,无心跟这婊子磨牙,于是翻身.下榻,捏了捏异域美人的脸蛋,道:“宝贝儿,且在这里等着,若爷今日功成,多赏你些缠头便是!”

阿旺穿好衣裳出门,正见阿舒哥跌跌撞撞进得四方馆来,不禁皱眉问道:“你怎么弄成了这幅熊样儿?”

阿舒哥被他这一问,感觉眼泪都要下来了,忍不住大倒苦水:“大人呐!为了弄这宝贝,我可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呐……”

然阿旺根本不关心他的苦大仇深,打断他问道:“秘方可弄到了?”

“弄到了弄到了!”阿舒哥将手里的包袱扬了扬,“就在这里头!如假包换!”

阿旺狐疑地望了望那包袱,没想到酿烈酒的秘方会是这么个形状……“你先去前厅候着,我这就去请大相前来!”

禄东赞听说得了酿烈酒的秘方,也大感兴趣,忙披衣起身前来。见到猪头脸喜气洋洋的阿舒哥,便直截了当问道:“秘方呢?”

“大人,咱们都弄错了!长兴酒坊之所以能酿出烈酒,根本不是靠什么秘方,而是全凭一件宝贝!”阿舒哥得意洋洋地举起双臂,将那黑布包袱献宝似的递到禄东赞面前。

禄东赞见这“宝贝”不断蠕动,还发出“嘤嘤嗡嗡”的声响,不禁讶道:“这宝贝是个活物?!”

“那可不!”阿舒哥一股自豪之气油然而生,连身上的刺痛都轻了几分,“话说我受阿旺大人所托,不负众望地潜入了长兴酒坊,期间做工卖力、忍辱负重……”

他本想竭力表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好在论.功行赏时多拿些好处,熟料被阿旺不客气地叱道:“别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这酿烈酒的宝贝,究竟是何物,如何使用!”

阿舒哥赶忙识相地道:“大人,此乃真腊玉蜂,听说是长兴酒坊的东家程府四娘子,花大价钱从千里之外的真腊国弄来的!此蜂神奇之处在于:别的蜂都是酿蜜,而它们却能酿烈酒哇!”

阿旺闻言,瞪圆了眼睛盯着那“嗡嗡”作响的包袱:“这蜂……如此神奇?!”

禄东赞却皱眉疑道:“真腊国么,本相也曾了解其风土人情,听说国家不大却水土丰茂,盛产水稻等物,却从没听说过出产会酿酒的蜂啊!”

“大相,真腊国与我吐蕃相隔千里,书籍上的记载也不能面面俱到哇!”阿旺道,“再者说,倘若真腊国真有此宝贝,自是奉若珍宝不愿示人,咱们没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他如此说,禄东赞倒也勉为其难信了。阿旺便迫不及待对阿舒哥道:“还不快把包袱打开,让大相和我领教领教这酿酒神蜂的真颜!”

阿舒哥应声“好咧”,便去解开包裹着蜂窝的布衫,“二位大人请看!”说罢献宝似的将布衫一下抖开,里面的大黄蜂窝显露无疑。

禄东赞和阿旺面面相觑:“这不是……”

不等他们震惊罢,里面的蜂儿却早已炸了窝,方才被布衫包裹着,蜂儿犹如身陷天罗地网,左突右冲就是出不来。如今骤然重见天日,自是毫不客气地倾巢而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哎呦!”阿旺猝不及防被蛰了一记,痛得大叫一声,“这这这……这神蜂还他娘的蜇人?!”

阿舒哥一副见怪不怪的猪头脸:“大人啊,它是蜂,自然要蜇人的!”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弄成了这幅人厌鬼弃的模样?

但阿旺和禄东赞已无心听他解释,每人被几十只发了疯的蜂儿围攻,挥之不去死缠烂打,头脸和手上皆中了招。禄东赞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叫道:“即便是能酿酒的神蜂,你捕几只回来便是!何必将整个蜂窝都弄来?!”

“大人容禀,小人刚开始是打算抓几只蜂来,但转念一想:他长兴酒坊能在长安城酿独一份的烈酒,仰仗的就是这窝蜂!倘若小人将这蜂一窝端了弄来,日后能酿这独一份烈酒的,不就成了您吐蕃人了么?”阿舒哥觉得自己实在聪明绝伦,“这就是戏文里唱的……釜底抽薪呐!”

釜底抽薪?禄东赞此刻很有往这张猪头脸上狠抽一记的冲动,不禁怒视阿旺:看你找得什么人?!

这蜂能不能帮他们酿出独一份儿的烈酒有待考证,但禄东赞深觉,他们吐蕃使团就要被这些疯了似的蜂子给一窝端了。此时从蜂窝中源源不断飞出的蜂儿,已然遍布了整个四方馆,门缝窗口无孔不入,被蛰的惨痛叫声此起彼伏。

然最惨的莫过于禄东赞和阿旺两人,妥妥的首当其冲,即便有满腹才华或一肚子阴谋诡计,却拿这些疯狂的蜂儿没有一点办法。禄东赞头上脸上被连蛰了三五个包,痛得连吐蕃大相的威严和面子都不要了,胡乱捂着脑袋掉头便跑,临行还对阿旺吩咐道:“事儿是你挑的,你给我收拾利落!否则本相必不轻饶!”

“大相!我……”阿旺一边躲避蜂的猛烈攻击一边暗自叫苦,索性继续将责任往下推:“阿舒哥!快把这些倒霉蜂子弄回巢里去!”

阿舒哥在旁苦笑道:“大人啊,这些小祖宗倘若听我的,我还会变成这幅模样?”

阿旺想想也是,只得口中连唤“来人呐”,却见身旁的几个侍卫同样深陷包围,自顾不暇。其中一个聪明些的大声建议道:“大人!蜂怕火呀!”

“对对对!”阿旺如醍醐灌顶,立即大叫道:“举火把!烧死这些小畜.生!”

“大大大人!烧不得,烧不得呀!”一旁的阿舒哥跳脚大叫,“这真腊玉蜂是宝贝呀!五两银子一只呐!烧不得呀!”

“那……”烧也烧不得,躲又躲不过,阿旺彻底对这群蜂祖宗没了办法,不禁气恼地扬天大叫一声:

“阿舒哥,你这个混账东西!看你弄回来的好宝贝!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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