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听得不太清,隐约听到芸娘的字眼,想放开手。又担心自己挪开手后,因冒犯了圣上,对方唤来外面之人。届时引来丽妃暴露自己,可就不太妙了。
她眼里满是歉意,压低了声音:“圣上,民女是无意的,还望您见谅。”
她停顿片刻,得到圣上轻点头首肯,方才接着道:“民女为了一件大事而来。不知圣上可否耐心听我说完。”
沈芝一眨不眨盯着榻上之人,唯恐错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皇帝先点点头,后摇头拒绝。
沈芝不解其意:“您不愿意么?”
对方摇头。
她终于觉着这样的沟通过于困难,警惕着移开手,此时圣上双眼半闭,瞧上去就是副马上陷入沉睡的模样。
沈芝急得焦头烂额,轻摇了摇皇帝:“圣上,您……民女很快的。”
而后,榻上的人传来微弱的一声:“不……不,走,快走。”
“走?去何处?”沈芝疑惑不解。
“带朕离开。他们……他们要谋逆!”
闻言,沈芝愕然张着嘴,既有些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对于圣上的请求,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带走?显然不现实,她自己都被困在这处,一会都不知晓如何离开。不带走吧,看他的状态似乎也无法听她接下来的话,更别提下那道圣旨给她了。
“民女……民女……”
“芸娘,是朕的错,你怪朕是不是?”皇帝说着,老泪横流,语气里满是自责之意。
“千不该,万不该……”
殿外隐隐传来急促脚步声,沈芝连忙又抬手捂住皇帝的嘴:“别说话。有人来了。”
幸亏圣上听懂了她话里的急迫,乖乖闭嘴噤声。
可千万别进来……沈芝在心中如是默念,现实的走向偏偏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吱呀……”门应声而开,走进来两个宫婢。
“小娥姐姐,你看没人呢。咱们还是快些出去,不然娘娘知晓了,少不了一顿杖责。”
“分明听到屋内传来了声音的。”
“许是你听错了,没准是圣上说梦话呢!”
两人来到黄色帷幔前,顿下步子不再前进。一路过来,确实没有发现人进来过的痕迹。
“瞧,我就说是你多心了,快些出去吧,娘娘应当快回来了。”
“嗯。”
殿门再次被关上,沈芝呼了口气,吓死她了。她起身从榻上跳下去。
“她们出去了。”
圣上强打起精神:“救朕!书架……书架后……密道。”仅仅简单的九个字,说出来却仿佛花尽了他全身力气。
沈芝不知晓丽妃给他用了什么药,当下的情形她别无选择。遂咬咬牙蹑手蹑脚到床榻对面的书架处,四处摸索。
密道……密道在哪里?若真是有,别说她离开,就算是再带上圣上,也是轻轻松松。
沈芝从左往右,由上及下,处处翻了个遍,依旧没能找出所谓的密道机关在何处。
她复踱步回榻前,摇了摇榻上熟睡之人。这一次,却是怎么都唤不醒。
“怎的药性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当真是要命。”沈芝无奈,旋身又走回书架前。
这次,她搜查更加细心,凡是书架之上物体,通通无一例外动了个遍。然,并未找出来。
估着时间,越发紧了。
沈芝急得额上冒出细密汗珠,再找不到,今日她可就葬送在这儿了。该不会是圣上骗自己吧?很快,她否决了这一想法。
他分明知道自己深陷囹圄,怎么可能编出这么个理由骗她呢?看着他的语气也不像是骗人的口吻呀。
“在哪呢?”沈芝累极,失望地跌坐到书架前案台旁地上,正当时,余光撇见了案台内里置的画卷。
受好奇心驱使,她伸手过去摸了摸,却徒然发现根本无法挪动。
于是乎,她几乎是跪着身子挪过去的。
费劲旋动画卷之后,沈芝听见身后轻微响动,原本是书架之所已然大大敞开,弯弯曲曲的台阶伸向不可触摸的黑暗深处。
沈芝大喜过望,连步子都变得轻快不少,她扯着衣袖拭去额上的汗珠,复至龙榻前的同时,耳朵里传来殿外说话声。
“婢子见过娘娘。”
遭了!丽妃回来了?
沈芝深吸了口气,咬牙一把将榻上沉睡的圣上拽起。此时也顾不上避嫌麻烦,弯身将人扶上。
重量超乎她想像的沉,倘若不是她身子骨经过训练,此刻定然早早摔到地上。她扶着人左右晃着,虽没能稳住身子,索性摇摇晃晃也勉强到了密道口。
当密道门合上那一刻,沈芝听见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然她已经进入密道,总算得以松了口气。
丽妃将皇后气了一通,见人负气离去,遂兴致高涨回了丰庆殿。
这么多年,她还没有哪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如此失态,可真是教人开怀。
她就着宫婢推开的大门,迈着莲步进了殿内。
“本宫不在的时候,没有人过来吧?”
两宫婢纷纷摇头:“回娘娘,没有,婢子们一直在外头候着,未曾有人前来。”
“嗯,下去吧。”丽妃打发两丫鬟下去。
人还未离开两步,只听得丽妃忽然大叫:“圣上?圣上人呢?”
两宫婢忙快步至榻前,伸头一瞧,偌大的龙榻上哪里还有圣上的踪迹,纷纷吓得不敢言语。
丽妃边差人满宫殿寻人,边盯着面前跪着的宫婢。
“本宫问你们,人呢?”她满面怒容,看两人闷声不响的,更加令她气恼。她几乎不能自持,抬手一人赏了响亮的一耳光。八壹中文網
“啊……”宫婢失声落泪,不停磕着头,直至额头红肿破开却浑然不觉。面临丽妃的浓重怒火,她们惊慌地只知道求饶。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婢子们一直守在殿外,不曾走开,也不知圣上去了哪里?”
丽妃脸上显出狠厉之色:“不知?来人,上大刑!圣上身子成那样,没有人过来,怎会独自不见了?分明是你二人疏于职守。看来不教你们吃些苦头,是不愿意说出实话了。”
“回娘娘,婢子们将整个丰庆殿翻了个底儿朝天,没有发现圣上踪迹。”
丽妃点点头,转而冷冷瞅了眼负责看守的宫婢二人,如同看待两件死物。人能去哪?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只能是宫里头这些人被人收买,把老皇帝挪走了。
她狠狠攥着拳头,人没了,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继续找,不找到人,本宫送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都去见阎王。”
一时间,丰庆殿上上下下伺候着的宫奴宫婢,个个匆匆忙忙前前后后寻人。
耳畔响起了犯事的宫婢惨叫声,丽妃不耐烦:“怎么样?鞭子帮你们想起来些东西了么?”
“啊……”两人泪眼模糊,身上受刑的地方皮开肉绽,行刑的嬷嬷丝毫情面未留,鞭鞭下了狠手。
“啊!婢子……婢子不知。娘娘饶命啊……”
“继续打,直到肯说出来为止。对了,把嘴堵上,省得嚷得本宫心烦。”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宫奴慌张跑进大殿,“娘娘,大皇子来了。”
丽妃怔了片刻,封鄞此时过来做什么?少顷,她迅速反应过来:“不见,就说本宫忙着伺候圣上。且圣上亦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喏……”
话音未落,封鄞已然带人闯进殿内,他极为淡定地扫视了一周。见殿内各宫婢忙碌的情景,面露不悦,眉峰紧皱。
“丽妃娘娘,怎的这丰庆殿乱作一团了?父皇病重,如何能由着宫婢们这样胡乱翻找?莫非落了什么贵重物品?”语带讽刺意味。
话中明里暗里表示的是:即使是再贵重的东西,也不应妨碍圣上休息。
丽妃坐卧不定,竭力控制自己情绪,起身拦住封鄞走进大殿里侧的步伐:“殿下且慢,她们寻东西可都是圣上的指令,本宫干预不得。再,殿下此刻是要进去么?不怕圣上怪罪的话,本宫就不拦着了。”说着,她自顾绕开些,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封鄞犹豫了,目光直直望过去,什么也瞧不见。他依照计划而来,等在春秀宫,却迟迟没能等到沈芝。而后放心不下,遂过来瞧瞧。
丽妃一反常态的招待,教他隐隐怀疑出了大事。
此时此刻,他竟无法下定决心做出抉择。进去吧?也许就能确认沈芝是否在,可万一因此受到父皇迁怒责罚,当如何?
失去太子之位的自己,再没有什么可以拿去做赌注的了。
“殿下想好了么?”
封鄞干咳两声,讪讪退开:“既然父皇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本宫也当依从不去才是,今日给娘娘带来麻烦,实是本宫思虑不周。”
总算把人哄骗走了,丽妃转身立即整治了一屋子伺候的宫奴宫婢,狠声道:“给你们三个时辰,不管用什么方法,日落之前还找不到人你们全都不用活了。”
在此前,她还需得照常保持着圣上还在的情形。万不能教人发觉了此事,否则全完了。
“你,过来。”丽妃唤了个信得过的婢女,低声在其耳畔交代了几句话,忐忑不安,“去吧,务必将话带到。”
与此同时,宫外同封鄞一样心急如焚的,还有傅青宓。时辰明明早就超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芝芝怎么还没出来?他一颗心上下难安,连头亦疼得厉害。
是他要回来了么?他想要回自己的身子了?傅青宓愧疚与不甘交织,头整个陷在手臂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