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沈府上下人心惶惶。他们的二小姐自昨日出门后,直至天黑,整夜过去了,都未曾归家。
沈璃坐在正厅中,见丫鬟置了早食过来,恹恹摆摆手:“都撤了,我实在没有胃口吃。”
贴身伺候的丫鬟忙劝说道:“小姐,您不吃哪成呢?一会还要去李郎君处探望他。再加二小姐未曾回来,您不用些,拖垮了身子当如何是好?”
“我……”沈璃头疼得皱起眉头,李长盛不肯见她,芝儿也不见了。
早说过不要参与京中那些事,一个两个不听劝,现下可倒好。重伤的躺在家中,失踪的觅无痕迹。
如何不教她发愁?
“去唤碧雪过来。”
“喏。”
不多时,碧雪快步进了厅中,福了福身:“婢子见过大小姐。”
“你家小姐可透露过去了何处?”
碧雪红着眼摇了摇头,声音里夹着哭腔:“回大小姐,小姐什么都不曾说。只吩咐婢子待在府上,帮忙照顾大小姐。”
“那西厢房那位先生呢?”
“那位先生在小姐之后,也跟随着出去了。婢子亦不知晓他去了何处。”
听到是这番话,倒也和沈璃心中的猜测一致,她更加失望,双手无力垂下。一行清泪就这么滑落下来,她也不出声,只是幽幽怨怨的落泪。
“大小姐,您……”碧雪手忙脚乱递了锦帕上去,“小姐肯定会平安无事归来的!先前每次都这样,不也平平安安回来了么?”
“先前……”沈璃抬起婆娑泪眼,隔着模糊视线瞧向屋外,“先前每次她都知道不让家里人担心,差人回来送信,此番却是什么都没有送回来。芝儿……”
沈璃泣不成声,几欲昏厥过去。
“大小姐……”碧雪伺候在一旁。
忽而厅外安康一声惊呼:“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回来了?”沈璃腾地站起身,大为惊喜,连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妹妹是不是也回来了?”
说着,她在两丫鬟的搀扶下,几步跨出门去。
而后,在廊道下看见了那道身影,安康跟在其身旁。
沈璃朝对方点了点头,露出端庄大方笑意:“先生回来了?”
“嗯。”陵舍的态度不热络也不冷淡,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吱吱回来了么?”
“尚未。”沈璃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不知先生能否告知她去了何处,我也好差人去接她回来。”
“竟然还未回来么?我以为当是回来了。”陵舍说着,连停留时刻都未曾多留,立即旋身就要走。
沈璃焦急难耐,生怕人一走她又得和最初一样,什么都不知晓只能在家干等着急。遂提醒道:“先生稍等!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呢!”
陵舍顿下脚步,犹疑着问道:“她没告知你去了宫里么?”
“宫里?”沈璃脸色发白,惊恐不由自主持着锦帕捂至唇边,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许久,她找回自己声音,无声地落泪。沈璃不知道自己妹妹去做什么事了,然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会是什么安全之事。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她素来是个不忍教她担心的好妹妹。
“她现下平安否?”
陵舍蹙起的眉峰,像座微型小山:“不知。”他是咬牙说出这话的。从面颊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此刻他的情绪不那么明朗。
“在下先行出门去了。告辞……”
沈璃也不知晓他这句告辞是指今日离开呢?还是日后都不会再来。
沈璃勉强打起精神:“先生还回来么?”
陵舍是何人?自然分外机敏猜到了她的意思,身子一顿:“在下会将令妹带回来的。”然而,他明明连吱吱在何处都不知,居然还说出了这样没把握的话。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句“爱屋及乌”。陵舍哭笑不得。这一刻,他忽然痛恨起自己来,或许所有的路都走错了。
当初他不该去西蜀,应当留在江陵的。
这般一来,哪里还有后来这许多事?可是,不去西蜀,又如何结识西成王?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沈璃的话打断了陵舍思绪,他缓缓抬头,目光悠远绵长,封鄞该是知道吱吱在何处吧?
“小姐……大小姐……”小厮自廊道东侧跑来。
沈府正厅对着的廊道,往东直去,是正大门处。
小厮无疑是从门口来的。
“怎的如此慌乱?”
小厮行过礼:“回小姐,府门外有位郎君求见。”
沈璃头疼得紧,精气神也差,无奈摆了摆手:“府上近来事多,可能不大适合招待客人,去回绝了罢。就说我与二小姐出门走亲戚去了。”
“喏,小的这就去。”
这方沈璃才进厅中坐下,还未来得及喝口茶歇息,小厮去而复返。
“小姐,那……哪位郎君被西厢房的先生领去厢房了。”
“什么?”沈璃心道,陵舍不是要出去寻吱吱的么,怎的到门口遇见人就返回来了?该不会是……
她想清楚,也顾不得用早食,带着人急急往厢房去。
还能是为什么返回来?当然是求见的那人知晓妹妹的下落。
沈璃欣喜若狂,脚下的步子不觉飘忽了些。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陵舍请进府之人,会是封鄞。
“见过大皇子。”
封鄞瞧见沈璃进了屋,先是怔了会,随后微微颔首:“沈大小姐,许久不见。”
“是啊,是挺久的。”
两人到底是曾经订过婚约,且有着因此而闹得不快的经历,再次相见难免一番尴尬。
“陵舍先生说舍妹进了宫,不知殿下是否知晓她的下落?毕竟是个女儿家,在外头总是令人担心的。”沈璃尽量委婉着问话。
“本宫今日前来府上正是为了此事。”封鄞暗下里回想昨日丰庆殿的情景,沉默片刻,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昨日吱吱进了皇宫,而后遇见了牧戈世子。幸得皇后娘娘搭救,方才顺利到了丰庆殿?”
“正是。”
沈璃急急插话问道:“而后呢?既然有你们的人在暗中相助,人怎么会没回来?”
她想到了最坏的结局,登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爹娘将妹妹交于我照顾,而我作为姐姐……却,却没能……”她徒然失神跌坐到杌子上,情绪崩溃。
而后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碧雪在旁,强忍住悲伤,安抚自家大小姐。
“沈大小姐……你……”封鄞欲安慰,却不知从何安慰起。
“我们事先安排了些人手去丰庆殿附近的,起初一切均是正常的,后来联系之时却再无音讯。本宫猜测许是被丽妃及西蜀那派之人发现了吧。”
“所以后来连你们都无法保证她的安全么?任由她一个人在那处?殿下,你是不是对牧戈世子有些误解?”
“先生此言之意是……”
陵舍轻哼了声,凉薄视线掠过他,刹那间眼神里似是含着霜雪:“倘使她出了事,定然毁了你们,毁了整个封家!”他的口吻不像是开玩笑,说的极是认真,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先生既然如此神通广大,不如将人尽快寻到。”封鄞自知晓陵舍乃是西成王左膀右臂,帮助其谋事多年后,便再无法正常对待他。
他不禁想起,此前狩猎,对方为博取他的信任而设局给予他帮助时,他竟还感激涕零。如今看来,分明变成了场笑话。
“此事自不劳烦你操心。”说罢,陵舍带怒拂袖而去。
两人间微妙的变化,教沈璃直觉着情况不大对劲。
原来真的只是皮相相似,性子完全不同啊。沈璃看着陵舍离去的背影,心里期冀着他此行能把芝儿带回来。
情况已然传到,封鄞没有理由在沈府过多停顿,遂开口道:“本宫回去会再差人查找的,沈大小姐不必心焦,一有消息本宫即刻差人过来传达。”
这方他们忙着找人,那方牧戈从听到消息,到翌日的此时,气恼得恨不能命人将丽妃捉拿问罪。
罢,先写信告知义父才是正事。当下最要紧的是:接下来如何部署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