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论起在这段感情中,二人谁先耍的流氓,翾飞只淡淡吐出了“登仙岛”三个字,就结束了争辩,而白月无法反驳。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时,翾飞缓缓睁开眼,看着枕边的人,看得痴了。
这夜,翾飞自然是没睡,白月多次为他施针,也只能是抽空眯会儿。白月觉得自己要困炸了,却依然强撑着,直到天亮时分,翾飞的情况稳定住,她才拔去金针,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一迷糊,就放下了所有戒备,熟睡中一个翻身,翻进了翾飞怀里都不知道。
翾飞疼痛感已经完全降低到能承受的范围,想睡好,却很难,似睡非睡躺在那里,身体发虚神情恍惚,感觉到身边的人靠进自己怀里,心中一暖。顺势抱住,又觉得身上丁点儿都不疼了。
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听得翾飞心里烦躁,低头一看白月,见她眉头紧锁,而那边叩门声没完没了,顿时无名火起。
移开揽住白月的手,刚要去开门,白月醒了。两眼眨了几下睁开,兴许是有些起床气,满脸的阴云。
翻身下床,牵线木偶似的僵硬地走到门前,双手打开门,门外人正贴在门上,她这一开来人就朝她扑了过来。僵硬而快速往旁边一让,只听得尖锐夸张的一声“哎呦”,地上一坨花花绿绿的颜色。
翾飞看了那人一眼,不由得眼角抽搐,回过身面向墙壁不想再看。
地上那坨爬起来,脸上厚厚的脂粉吓得白月以为自己光天化日的居然见到了鬼,立马就清醒了。
“喂,我问你,赫连飞哪儿去了?我去了他房间,开门的却是那个小贱胚子,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快说!”
面对这一连串指责质问,白月眯起眼,思忖起弄死这个女人又不引怀疑的办法。
她没办法对独孤情抱有好感,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昨天让人抓红菱是次要的,最想做的事情,是杀死她。白月不蠢,看得很明白——那小桃带来的人中,对付红菱那几个是最弱的。与白月对战这两个,看起来很容易应付,一老一弱,对着这样两个人很难做到不轻敌,白月容易轻敌,翾飞被三个健硕的武者缠上,见白月这边敌人如此羸弱,不会认为白月需要帮助,自然就不会伸出援手。
结果这一老一弱却是屋子里最阴险最有实力的,那金针那鹰爪,随便挨上哪个都够白月死一回的。还有小桃,全程视线都在白月身上,就算甫进门时对红菱破口大骂,眼珠子也没少往白月身上转悠。
小桃会带着袖箭,分明是独孤情授意她趁乱杀了白月。至于独孤情杀她的原因……
白月往床上瞟了一眼,眼神有点阴险,床上的人忽然感觉到后背发寒。独孤情正背对着床站立,没看到翾飞,只顾着骂人,因此也没看到白月那一眼。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跟你说话呢,真没教养,等我嫁过去,一定好好教训你!”
眉毛一挑,白月笑问:“哦?你准备怎么教训我啊?”
见她这般态度,独孤情抬手便要打,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去。倒不是她知晓了白月又怎样的身手,不过是独孤意昨天晚上把她痛骂了一通,让她不要再对赫连兄妹做出出格的事儿来。
大哥独孤意她是有所忌惮的,别看平时笑呵呵的,惩罚起人来手段狠辣,丝毫不留情面。
打,是不能打了,嘴上却不能退让分毫,独孤二小姐开口就啐:“你这种货色,就应该和那个叫红菱的小贱皮子一起卖到窑子里去!”
刚骂完,独孤情就觉得一股杀气从身后传来,密密匝匝把她束缚起来,抬眼看到白月眼中的阴冷和唇边的嘲讽。她扭过头,正对上翾飞满目的怒火。
“赫……赫连公子,你……”
“滚。”脸色青白的翾飞冷冷吐出一个字,整个人散发着无上的威严。
“可,可,”独孤情结巴起来,“可我,我……”
“滚!”翾飞爆喝。
这一嗓子用了些许内力,惊得独孤情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白月随即把房门门闩插好,赶忙回来搀住步伐虚浮的翾飞,把他扶回床边坐好。取出几根金针,飞速在他身上扎下,挺了会儿,翾飞的脸色有所缓和,她松了口气。
“今天不准再动用武功和内力了。”
“嗯。”
“再这样,会出大事的。”
“哦。”
“你也真是的,跟她置什么气啊,天儿一放晴我们就离开这里了,又不是下半辈子都呆在这里。”
“喂,”翾飞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我给你出气,你不跟我道谢也就算了,还要训我?”
白月双眸一翻:“明明是你给我找的麻烦,你处理是应该的,我为什么要和你道谢。”
翾飞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闷闷地摸摸鼻子,不再说什么了。
话分两头,登仙岛岛主的二女儿独孤情跌跌撞撞回了自己庄院,给自己倒杯茶顺气儿,喝得急了,差点被茶水呛死。顺手丢了茶杯到地上,发觉这声响听着很解气,可是不过瘾,就把茶壶也摔出去,还不够,索性把屋里碎了能出声儿的通通摔碎砸烂。
末了,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抱怨着今天运气为什么那么差,为什么赫连飞会在赫连月房间里,她竟然还没看见!
又一琢磨:不对啊,为什么赫连飞会在赫连月房间里,今早敲那么久的门才给开门,难道、难道他们昨晚睡在一起?
回忆下昨天赫连飞对他这妹子的暧昧态度,明明让下人取只新碗就好了,却偏要他妹妹手里那只……想到这里,独孤情嘴巴因为震惊张成了大大的圆形。
赫连兄妹这是乱伦啊!
再也坐不住,独孤情一路跑着找独孤意去了。
独孤意书房里,独孤情捅出的事情几乎炸了天,早市上,被认定是乱伦的二人,却正有滋有味地吃着早点。原本,客栈里是提供早点的,白月不吃也不准翾飞吃,理由是他们刚得罪了独孤情,万一独孤二小姐怒意难平在饭菜里下个什么毒,他们两条小命就算是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
白月咬着舀豆花用的小勺望着天,跟翾飞说:“这天已经放晴了,比他们预计得快好多。”
翾飞点头附和,唇边带着丝许笑意:“看来今天下午就可以启程了。”
吃完早点在集市逛了一圈,买下很多东西打算送给红菱,毕竟到了赤焰之后,大家就该分道扬镳,想再见面恐怕很难。正和摊位老板询着价,四个普通岛民打扮的人拨开人群来到身边,领头的对翾飞和白月抱拳低声道:“二位贵客,我家少主有请。”说着拿出了一块玉佩给他们看,那玉佩正是昨天独孤意挂在身上的。
二人相视苦笑,想离开这里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选出两个人,按照白月所说的,把买好的一堆东西送到醉忘乡红菱的房间去,其余两个头前带路,引他们往独孤意那边去。
一行人出了闹市来到一片雾气弥漫的林子,领头的径直往前走,翾飞和白月跟着,走过树还是树,穿岀雾还是雾,走得人都乏了。直到一片百丈高的瀑布阻住了去路,领头两人才停下脚步,有规律地击掌五下,听到瀑布那边有人击掌回了两声,这边紧接着击掌三下。
破空之音由远及近,瀑布旁边开了一道暗门,手腕粗的铁链从门里窜出直接钉在这边的一棵参天古树上。
“二位,”引路人恭敬地将手臂划向铁链,“请。”
翾飞先行一步,一个漂亮的翻身跃上铁链,走在铁链上如履平地,白月身形一纵,比起行走在铁链上,更像是飘在铁链上。
暗门内,两旁灯火随翾飞的到来晃晃悠悠地亮起来。
复前行数步,见着两扇红漆的大门,推开门,门后面是一座庄园,庄园里灯火通明,独孤意就站在院子中间迎接他们。
“贤弟贤妹,”独孤意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这番把你二位请过来,实属无奈,来,进屋说话。”
他笑,白月也笑,笑得却没什么感情。翾飞更干脆,满脸的冷漠。
进了屋,唤来个小丫鬟砌上茶,独孤意开始了扯大锯旅程,一开口就是:“今天天气不错。”
白月和翾飞对视一眼:“……”
翾飞决意阻拦他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说话:“少主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
独孤意沉吟半晌,才抬头问他:“不知贤弟可曾婚配?”
这是要替独孤情说媒啊!可够心急的,才认识两天不到,就谈论起婚嫁了。
白月垂下头强忍着笑意,肩膀便耸了一下。
其实白月想岔了,独孤意问及翾飞姻缘和独孤情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想岔了,独孤意也想岔了,他见白月垂首不言,肩膀微微耸动,以为她哭了,又见翾飞的神情也不大好看,心说:得了,就是这么回事儿没跑了。
忙朝后堂打了个眼色,把后堂的女人招了出来。
“呀,大哥有客人在,”女人颇有几分姿色,举止大方衣着鲜亮却不至于眼花缭乱,她瞧了瞧翾飞和白月,然后看向独孤意。
“这是我大妹妹独孤琦,”独孤意哈哈一笑,给双方引见,“这二位是南稹的赫连飞、赫连月。”
难免的一通客套过后,独孤意对翾飞说:“贤弟啊,愚兄其实,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让我大妹妹陪小月姑娘聊会儿天,咱们去后面说话可好?”
言罢不容推辞,拉着翾飞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