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很忙。

十王幼清隔一两天就来缠着他出去玩，四王博明求着他帮忙打消老五和他的王妃卖臭豆腐的念头。

前者蹦蹦跳跳神清气爽，后者浑身臭豆腐味道，痛苦不堪。

翾飞对博明的事情无可奈何，他在军中运筹帷幄，在朝堂力压政敌，可让他对付他这位没怎么见过的嫂子和他只认钱的五哥，翾飞表示他宁愿绕城跑一圈。

博明的正妃出身皇商之家，姓甄，名为可心。

四王妃甄氏最常做的事是打麻将，最爱的是钱，从这一点看来她当初该嫁的是同样视财如命的老五萧广昱，与博明看对眼也是天意弄人。

嫁与了萧博明，甄氏也没少和萧广昱一起赚钱，当然，甄氏懂得避讳，所有的事情都有拉着博明参与，外人倒也传不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只是这回，臭豆腐让鼻子比狗还要灵上三分的博明很是受不了，才跑到妓院里住了下来。

甄氏是个有招儿的，博明敢住进妓院，她就断了他的月钱，逼着他回府。

“哎呀老九，”博明每每提及此事都痛心疾首，“你可千万别让你的妻子掌家，扣你银钱没商量，想我堂堂一个王爷，每天吃只鸡都要算算口袋里还剩几两银子。”

见翾飞不搭话，博明越加崩溃：“老九，你不会把账都让弟妹管了吧！”

翾飞点头：“府里的人也归她调动。”

博明拿手点指翾飞啧啧叹息：“萧翾飞啊萧翾飞，你怎么比你哥哥我还没出息？”

翾飞只摸着鼻子淡淡一笑，他的小妻子没有这样的爱好真是谢天谢地，他要注意，不能让白月和老五四嫂他们走太近了。想起白月，翾飞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一天千手阁来了一个人，与白月说了几句话，白月很难过的样子，回来就开始离他远远的。

四王不知道翾飞满心想法，不然一定会跳将起来给他一记爆炒栗子。

“哎，老九，”博明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最近京都不太平，你可知道？”

翾飞略微凝眉，他这几日不是在和白月研究如何挑起萧弘方和太后六王党的纷争，就是被老十拉着出去玩各种奇怪的东西，朝都不上，哪有时间去关心其他事。

“已经有九个人家的姑娘，”博明伸出手指给翾飞比划，“反正发现的已经有九家的姑娘，在夜里被歹人挖去了双眼和心脏，这些个姑娘都还不到双十的年纪，生得貌美。”

闻言，翾飞眉头锁得紧了：“什么人如此放肆，大理寺没查到什么？”

博明双手一摆，嗤笑：“那杀人的是个高手。有好事之徒散播谣言，称是妖邪作祟，说什么妖王娶妻以世间美人灵魂为聘，市井之中已是人心惶惶。身在高位的为了邀功，哪个都跑去大理寺插一脚，大理寺卿快干不下去了。”

翾飞闻之一愣：“本朝建立以来，大理寺一直是直隶皇帝管辖，不受其他任何人束缚，这才几年，就变了样了？”

那博明笑得欢快：“老九你三年没回来很多事情还是不清楚。他萧弘方那点鸡崽儿大点儿的肚肠鸽子似的脑子，被老六还有他那个太子耍得团团转，又被那个什么千手阁弄得整天像只惊弓之鸟，也不知他当年到底怎么坐上的那个位置。”

太子萧卓宸，年才十三岁，萧弘方生下的子女中最聪明的一个，九岁时在花园里背书被先帝偶然看见，一番提问发现其所作诗词歌赋无一不是上品。

萧卓宸深受先帝喜爱，却是个没娘的苦孩子。萧弘方初懂人事时与一宫女生下了他，后来宫女死了，萧卓宸备受欺凌，如不是在先帝面前显露了才华，怕是早就死在哪个角落里，没人问津。

翾飞对萧卓宸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孩子曾经在朝堂上，公开表达对翾飞这位只大他三岁的年轻王叔的敬佩之情，全然不管自家父亲满脸抑制不住的愤怒之色。

萧弘方坐上太子之位，凭的是祖制，开朝皇帝为了防止皇子夺嫡生乱，定下只有嫡长子才能做太子的规矩。

后来，萧弘方的能力性子都不称先帝的心，先帝大有更改遗诏废黜他的意思，可最后萧弘方还是坐上了皇帝宝座，凭借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因为萧卓宸，先帝想要传位于萧卓宸，所以只能先把位置传给萧弘方。

翾飞回京之后，一直没见到萧卓宸，据说这孩子在给萧弘方执行秘密任务，连萧弘方的寿宴都没有参加。

翾飞几乎要笑出来，博明早已笑出来。

博明整天嘻嘻哈哈，可他对所有势力都看得清楚，无意争权夺位，却不代表他本身对所有事情都没有自己的态度。翾飞大脑飞速运转，萧卓宸表面对萧弘方恭恭敬敬，翾飞人在边塞，在京都的眼线无法把所有事情都替他看清楚，这番由博明点明，他才知道。

翾飞心中有了新的计较，并不和博明透露半点，能不把博明扯进来，他就一定不会让博明从目前安逸的生活中脱离。

白月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博明就给他行了礼，博明见了她，嘻嘻哈哈笑着，朝翾飞挤眉弄眼，转身走了。

白月瞧着博明的背影，满心奇怪，怎么她一回来博明就走了？

问翾飞：“你四哥，什么情况？”

翾飞懂得博明那通挤眉弄眼什么意思，他那四哥从小就喜欢跟他讲哪家姑娘漂亮，又说过翾飞取了这崔家小姐有艳福，那些个时候，博明也是这般挤眉弄眼不成样子。

无奈摇头，翾飞想要拿修长的手指拂开白月额前碎乱的头发，白月却往后一躲，他一顿，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手。

白月发觉翾飞对她越来越好，好得超出了“演”的范围。

为了不被人看穿，白月和翾飞每夜睡在一起，偶尔在起床时白月会发现自己睡在了翾飞的怀里，不过只在这一步打住，他们没有逾越。

为了不被人怀疑，翾飞出门时总会很照顾白月，白月也对翾飞很好。

无人时，白月尽量远离翾飞，翾飞却依然对白月千般温柔，就像萧弘方的人始终在暗处盯着似的。

白月有些害怕，那日黎殇来跟她讲了几句话以后，她更是害怕。嫁过来之前，翾飞有时有些对她亲密的举动，总带着孩子气的胡闹。白月渐渐习惯了翾飞的胡闹，由他去，因为他的胡闹总有底线。现在，翾飞收起了他的孩子气，满眼都是认真地对她温柔。

她不讨厌翾飞亲近她，可是一想起三年前那个绝望死去的人，她就好害怕，如果她重蹈那人覆辙，该如何是好？千手阁又该何去何从？

反思自己，白月惊出一身冷汗，她发现这些日子自己像是真得把翾飞当作自己的夫君，沉溺在他深邃的眉眼之中浑然不觉。

白月悄悄背过手去，偷偷掐自己的手臂，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秘，心乱如麻之间，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背对铜镜而立，小动作被翾飞看得清清楚楚。

她自发现自己的危险开始，便有意无意拒绝与翾飞对视，温柔似水亦或是浸染千年霜雪，他的眉眼对她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白月低着头，看不见翾飞满眼的心疼，如果她此刻抬头去看，大概会卸下所有的防备留下泪来。她一直拧着自己的胳膊不放，他想去拉开她自我折磨的手，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转身，翾飞话也不说一句，快步走了。

白月感觉到他走远，放下手，心里五味杂陈。

是夜，翾飞迟迟未归，白月随便吃了几口饭菜，躺下歇息了。

将睡未睡之际，听见翾飞脚步由远及近，走到跟前，像是怕吵醒她，放得极轻。白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索性放慢呼吸装作睡熟。

脱了外衣，翾飞躺到白月身边，小心抱住了她。

白月不由得一震，翾飞的呼吸停了半拍。

片刻的犹豫后，白月拿开他的手臂，向里边挪了挪，一夜混混沌沌似睡非醒，噩梦连连。

转过天，府里来了一个锦衣少年。

少年比白月还要矮些，稚嫩的脸上写着老成，见翾飞便高呼“九王叔”，却是当朝太子萧卓宸。

又问：“侄儿回京听说九王叔娶妻，很是好奇怎样的女子能配得上王叔，想拜见一下。”

恰巧白月从门外走过，听见门内少年高呼：“这位一定便是！”

诧异地回过头，对上少年的视线。

她嫌王妃衣装繁琐笨重，在王府内只穿着单色的衣裙，绾简单的发髻，戴极少的首饰。

这少年如何一眼辨出她的身份？

翾飞走过来牵着白月的手，给太子说：“你倒是很聪明。”

太子一笑：“能被九王叔看上的，非一般庸脂俗粉，侄儿看门外这位姑娘气质不俗，样貌又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子，所以，猜得我的婶婶便是这位。”

白月暗叹萧弘方生了个伶俐的儿子，面上笑呵呵的，也赞了太子几句。

黎殇给小芙传来消息，千手阁那边出了一点事需要她回去定夺，正准备走，这却被太子叫住了。

进屋入座，太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王叔你可能不知道，近来京都年轻女子被挖眼掏心的事件频频发生，今日早朝上报有一名五品官员的女儿被杀，父皇震怒，要杀那办事不利的大理寺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