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
白月爱上了王府里烟雨湖中心的亭子。
烟雨湖水与外界相通,水质干净,上有荷花朵朵,鱼儿在水里悠游自在。亭子四周挂上了轻薄的白纱幔,边边角角也有撒上驱逐蚊虫的药剂,无事之时,她便会撑一只小舟来到这里,躺在亭子里的凉席上发呆,想一些事情。
白月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
其中一桩,便是以前听人提及几句闺中之事,便会红了耳朵张荒而逃的那个纯真的翾飞,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微风拂过纱幔,送进来阵阵令人舒畅的清凉,和荷花的香气。
翻了两下身由侧卧转为仰卧,离开了已经变成热竹席的凉竹席,白月望着凉亭顶棚,石桌上有一只铜冰鉴,里面放着一碗酸梅汤,可是她懒得起身去喝。
天热得发烦。
她感激本朝第一位从南稹嫁过来的和亲公主。因为那位公主,赤焰才一步步走向开化,让她这种怕热的人,可以以裳为裙,外面披着薄薄的纱罗衫过夏天,不被人指指点点。
白月展开双臂,让自己圆润没有一丝赘肉的手臂贴在地面,凉快非常。
翠霞裙下,她的身材窈窕凹凸有致。
莹洁如玉的白月躺在自己比夜色还深的黑发之中,昏昏欲睡,连翾飞来到亭子里她都没有发现。
只觉得两只手伸到自己身后,白月费劲地睁开眼,看见翾飞把自己抱起来放回席子上。
“胡闹。”他轻声责怪她。
“地上这么凉,受了风邪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白月看了眼翾飞身上的衣服,便知道他是下了朝直接来找自己了。
伸出手探进他的领口,白月皱着眉把翾飞的朝服往两边一扯,翾飞结实的身体便露了一半在空气之中。
“看着就好热。”白月嘟囔。
一只红色的蝴蝶在他的锁骨下展开翅膀,翾飞无奈地笑了笑:“你现在很像是被人下了锅。”
白月歪着小脑袋,小脸儿热岀两朵桃红,嘟起嘴,娇哼一声。身下的席子又热了,她就往旁边让了让。
翾飞把酸梅汤从铜冰鉴里拿出来,坐在白月身边,哄她:“既然热,就喝碗酸梅汤解一解暑。”
白月闭着眼直摇头:“你喝了罢,我今儿喝太多,胃里都是酸的。”
把酸梅汤放回铜冰鉴之中,翾飞笑道:“说要投奔你的那个老疯子,又出去和人打架了。”
“他不是整天出去和人打架吗?没事,他下手有轻重武功又好,咱们不用惦记着赔钱也不用给他收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疯子会跟着卫阳泽他们回来,即使卫阳泽被逼无奈,说出了自家主人是萧氏王朝的王爷。老疯子始终不肯说明自己原本的名讳,只说自己是老疯子,于是大家只好都这么叫他。
老疯子在水底那些年闷坏了,回到京都,把京都的边边角角都去了一遍,回来就和他们讲这三十年这里的变化太大,哪里哪里变好了变坏了。
翾飞伸手去为白月拂开额前的一缕乱发,白月伸岀手指在他的腰腹之间左戳戳右摸摸,这身材她太爱,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女子是他心爱的,躺在他面前毫不防备,让他如何不动心?
凑过去啄了两下她红润的双唇,滋味不错,于是抱起来放在石桌上,细细品尝,一手贴在后背扶着,一手在柔软处磨蹭。
正到情深处,湖边传来了呼喊声:“王爷,有一个自称是红菱小姐生母的女人,在门口与红菱小姐和老疯子拉扯,您快去看看吧!”八壹中文網
翾飞停住动作,脸上聚集阴云。
“走吧,走啦。”
白月替他整理衣服,笑道。
两人撑着船来到岸边,正在岸边等待的婆子瞧见王爷一脸阴云和王妃红通通的嘴巴,知道自己坏了好事,战战兢兢低下头去。
没走到侧门,就听见了红菱的呼喊声,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门口,两个红衣的人站在那里撕扯,旁边还有个藏蓝色衣装的老疯子,正嚼着臭豆腐,看热闹。
“红菱,你擅自悔婚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跟我回去,给宗政家赔礼道歉,择日成婚!”
“娘!我不回去!我不会去!我不要嫁给那个宗政什么的,我都没见过他,怎么能嫁给他?”
“对啊对啊,姑娘才多大,长得可爱又聪明的,你这当娘的就让她嫁人,多可惜……”老疯子在一旁插嘴。
“这和你没关系,”红菱的娘亲呵斥他一句,转而对红菱说,“我不管你为什么擅自悔婚,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啊呀呀这位夫人你太凶悍了。”老疯子直摇头。
“娘!女儿有喜欢的人了!”
“闭嘴!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懂什么叫喜欢?才远远地见到一面,连人家底细都不清楚,就敢不管不顾跟过来?”
“啊呀,还是你娘说得对,人都不认识你就敢跟过来?”老疯子见缝插针。
“有你什么事儿啊?”红菱朝老疯子怒吼。
局面一片混乱。
见状,白月走上前去,稍微提高了嗓音问道:“这位夫人,您便是红菱的娘亲吗?”
微微发愣,看向来人,红菱的娘亲微笑着朝白月点点头:“是的,这段时日,红菱借住贵府,多有打扰……”
回身喊一声“林方虎”,之前在登仙岛见过的那个老实的汉子便从街角闪出来,手里端着一只锦盒。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红菱娘亲自称红夫人,红菱的施毒手段,便是她教出来的。这样的人物大多是性子高傲甚至不驯的,可这红夫人看着却像个大家出来的夫人,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极美的人,只是在红菱婚事这一点上霸道得很。
红菱见着白月和翾飞,一把甩开自家娘亲的手,躲到翾飞身后,探头探脑,瞧见盒子便跟白月说:“月姐姐,快收下,我娘拿出的礼物都是在市面上很难买到的。”
白月哭笑不得,红夫人剜了红菱一眼,说了句:“回去慢慢收拾你。”便要伸手去拉翾飞身后的红菱。
红菱在翾飞身后一缩,借着翾飞高大的身形躲了个严实。
“红夫人,”白月笑笑,“红菱在这一点上是忒大胆了些,不过后来,红菱与那个合心意的人又相遇了。”
“哦?”
白月的端庄和微笑感染了红夫人,她的火气消了些,不免对那个勾走自己女儿心魂的人有些好奇,问白月:“那,那是个怎样的男孩子?”
“是卓宸,长得好看又优雅。”红菱探出小脑袋抢着说,被翾飞一把按了回去。
“这事儿也巧了,”白月对满面疑惑的红夫人说,“红菱住在王府里有些时日,怎么也寻不到那个人,后来不找了,反而在家门口就遇上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个男孩子是翾飞的亲侄儿,名叫萧卓宸,是个天资聪慧,自小便博览群书的孩子。”
本想也扯一扯萧卓宸的人品,可到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萧卓宸小小手段也不少,夸他人品就是骗人了。她又不是那为了钱财颠倒黑白的媒婆,万万做不出那等坑人的事儿。
红夫人摇头:“您二人的侄儿……这里是王府,王爷的侄儿非富即贵,是皇子还是世子呢?我红氏清苦人家无权无势,又远在南稹,女儿嫁到这边既是高攀又是远嫁,将来可受得许多苦。”
老疯子在一旁嚼着撒了辣椒粉的臭豆腐,臭味儿向四周扩散,他若有所思:“有道理。”
红菱抻出头怒道:“你个臭老疯子,你再不闭嘴我拔光你头发!”
老疯子呲牙,红菱也呲牙,夹在中间的翾飞好定力,忍住了没有翻白眼。
“红夫人,这话说来就长了,大热天的,怎么好让您站在这大太阳下,快随我进府坐坐吧。”
白月命令下人去布置,引了红夫人进正堂。
翾飞走在最后,责令老疯子去拿两杯花茶漱口。又招来卫阳泽,让他去太子府走一趟,把事情和太子说说,看太子来或不来。
卫阳泽领了命退下去。
谁也吃不准太子对红菱到底是怎样的态度,之前在乎得很,三天两头找由子往这边跑,坐在屋里和翾飞说话心不在焉,脖子抻岀二尺长去寻找红菱的身影。后来,翾飞和白月利用府里的细作——风吟花颂给卓宸传递了假消息,让太子党和六王党之间的矛盾尖锐起来,太子便很少来找红菱了,来了也只是和翾飞说话,许久的连个信儿都没给红菱。
太子今天来了,这事儿还有转机,不来,他们也就没有理由留住红菱了,红菱的未来就系在卓宸一念之间了。柯九为了新药,去了城外采摘盛放时的昙花,到现在也没回来,如果一到家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不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