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大将军南丘与庄王萧继明各自带着万人队伍,分别向西部韩河谷,和西南天门关出发了。很多人前来送行,从翾飞到博明夫妇再到萧广昱,还有数位朝臣,对大将军南丘极为尊敬。面对萧继明,几乎所有人脸上写的都是:我的天啊他终于走了,走了就别回来了吧。
后面远远跟着的,花街姑娘和酒楼店老板在抹眼泪,哭送财神。
半个月后,翾飞收到了萧南星的传书,那时萧继明刚好到天门关,南星也恰好从韩河谷赶到天门关去。书信里面写了,南星他们已经看破西国所谓幻术的把戏。然后,又给翾飞抱怨了萧继明的到来,纵然淡泊如南星,还是用了“不堪入目”一词来形容萧继明的各种行径。
南星生性爱干净,继明自从小时候洗澡被宫女不小心烫到之后,就再不爱洗澡,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没打死一个只能是因为南星脾气好。
柯九直接奔着西南天门关去了,有他在,就不怕西疆人对军队用毒了。出乎意料的是,回到南稹之后一直闭门不出的红菱,由红夫人陪着,去了韩河谷。
白月感觉红菱哪里不对,萧南星对柯九家的事情并不了解,自然不会多提,白月也不好因为这点事儿去信问他。
不过没过几天,就出了一桩事,让她从中得到了另一条线索。
登仙岛孤独家前来献宝。
架势像个土太子的独孤意,性情刁蛮妆容浓但绝对和“艳”沾不上边的独孤情,面上性情温婉大方实际坏到骨子里的独孤琦。
御书房内,翾飞捏着折子,忆起独孤家三兄妹的模样,抿着唇笑了。
“月儿,”他食指在昏昏欲睡的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你说,他们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要不要见他们一见?”
明明她说要来给他捶肩放松,捶着捶着她居然倚着他的肩膀睡了,这下倒好,他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肩膀酸得要命。
白月睡眼惺忪倚着他肩膀,呢喃:“当然要见啦,人家可是献宝来的,你不见,显得多小家子气。”随即,她一头歪到他怀里,沉沉睡去。
翾飞揽着她,不让她磕到桌边。夜已深,她太困了,困得忘记了,独孤家人见过他们,还认定他们是兄妹不伦恋。她也想不到,登仙岛两大宝贝都被他们抢走了,还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宝贝。
独孤家人前来,朝廷并没有安排很大排场接见,甚至,他们让前去引领他们进宫去的兵士搬着他们带来的宝贝,兵士们都没有照办。为首之人微笑着对他们说:“只是圣上想要见一见你们。”
独孤家三兄妹心里没了底,独孤情没有再化那两指厚的妆,她的脸被黎殇毁了,弄了块人皮贴在脸上,面无表情时旁人很难看出破绽。
文华殿上,翾飞正中上座,白月在一旁陪伴,下边有丞相林听南,和穿得像模像样的黎殇。黎殇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是千手阁的人,这种事情不该有他参与,可是独孤情的棋盘脸是他的杰作,他想好好欣赏一下。
他这个要求很不像话,但是翾飞更不像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卫阳泽穆青卫卿衣和小芙两边候着。殿上都是原先昭王府或者是千手阁的人,今日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把事情传出去,生出事端。
施过礼入了座,独孤家三兄妹感受着上方传来的无形压力,不敢去直视身穿龙袍那人。
欣赏了两段歌舞,饮了两杯酒,独孤意提起来意,说是要献宝。
林听南很是好奇:“敢问独孤公子,这番前来,献的是什么宝贝?”
“林相,这番前来,登仙岛献上的是已经灭绝的药材——天丝冰晶的种子,和几箱上好的海水珍珠和金银器。”说完这句话,独孤意察觉上方多了一道看向他的视线,再回头,那位皇后娘娘依旧是稳稳坐着,妆容端庄只给他一个侧脸看。她正温柔地望着赤焰的皇帝,皇帝正朝她侧过脸去,递给她一只苹果。
独孤意有些恍惚,想接着看下去,林听南已经在喊他:“独孤公子,天丝冰晶产于出云岛,且只有出云岛有。出云岛沉没多年,你们是从何得来的种子?”
在人家的地界上,对人家的丞相自然要抱有敬重。独孤意赶忙回身,回答林听南的话:“林相有所不知,家先祖二十多年前,救过出云岛澹台家几位沉船的长老,于是,他们把这药材的种子作为谢礼。这天丝冰晶啊,一开始在出云岛就像是我们脚下的石子一样,到处都是不受重视,那时它的名字叫‘地草’。出云岛人拿它治伤疗毒,人人长寿,百岁老人健步如飞,不知疾病为何物。后来外面的人偶然得了地草,就像是得到了宝贝,给它起了个高雅的名字,叫天丝冰晶,出云岛人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可是没过多久,出云岛就莫名沉没了,他们只来得及带走几包种子,这便是其中一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没听说哪里有出现过天丝冰晶,看来,其他那些种子都沉入汪洋大海之中了。”
说完,独孤意偷瞄上座那位,只见皇后垂着头,皇帝扭头递给她一只橘子……这赤焰的皇帝皇后感情真好。
林听南很累,他在桌下面戳戳黎殇,于是黎殇接茬:“这么好的东西,种子能够取出一粒来,给下官观赏观赏吗?”
独孤意不知道黎殇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今天能出现在这里,一定也不简单。所以他痛快地从怀里取出一只油纸包,又从油纸包里取出两颗种子给黎殇递了过去。独孤情早得了他和独孤琦的教训,乖乖低头喝酒吃东西,哪儿都不敢乱看乱瞧。不然,她一准儿能认出这张脸,并且惊叫岀来。
黎殇捏着那两颗种子,瞧了瞧,对着阳光看了下,独孤意自信满满,他却冷哼出声:“独孤公子,请问,是谁借给你的胆子,让你有勇气拿包假种子哄骗我赤焰天子?”
场面随着黎殇的一句话陷入尴尬之中,独孤意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这位大人不要乱说,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何识得天丝冰晶的种子,就说我这个是假的?”
独孤情没忍住,抬头看了黎殇一眼,仅仅一眼,就让她尖叫着蹦起来。独孤琦以为她要闹事,跳起来往独孤情脖子上一砍,独孤情翻了个白眼儿,昏死过去。
地位低的人,万万不敢跟皇帝对视的,与皇帝对视,就算是有弑君之心。独孤琦匆匆瞥了一眼翾飞和白月,赶忙施礼道:“陛下,皇后娘娘,请原谅,我这妹子今日心力交瘁,心神不稳。”
“三小姐心力交瘁,”白月知道独孤琦就要说出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压了压声音,问她,“却是为何啊?”
独孤琦见皇后问起,正好就此岔开话题,让他们暂时忘掉种子真假的事,再施一礼,她道:“登仙岛自九天仙子降世救助,岛民走向平安幸福,现已十八年。九天仙子其人,陛下再清楚不过,这位不是神却比神还圣洁的女子,便是陛下的生母……独孤家代九天仙子掌管登仙岛,自问万事以岛民为先,无愧于心。可是,两个月前一拨人打上来,就要夺登仙岛去……”
感觉到文华殿里的人都在侧耳倾听,她继续说:“为首之人,陛下也是很熟悉的,他就是被贵国流放的萧卓宸!”
独孤意也来到大殿正中,行大礼,叩首道:“还请陛下大发善心,救救登仙岛数千岛民。相信九天仙子在天有灵,也不会忍心看着登仙岛生灵涂炭的!”
这边独孤家兄妹把翾飞的生母搬出来,给他说事儿,那边黎殇丝毫不卖面子,高声道:“陛下,这包天丝冰晶的种子是假的,独孤家人拿地狱莲的种子糊弄事儿!”
独孤兄妹脸上发苦,心里恨不能把黎殇从桌子后面拖出来,暴打一顿,掐死了扔到水池子里。
独孤意以笑声化解尴尬:“陛下,这种子的确是从澹台家人手里取得,不假。只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这澹台家的人还会骗人……太可恨了!妄我先祖好心救了他们,他们居然忍心欺骗!澹台家覆灭是有原因的!”
上方坐着的澹台白月的脸上,浮起丝丝的不开心。这口黑锅,怎么就轻而易举地甩到澹台家人头上了?
黎殇远远瞧着白月脸上的不耐,拿手掩去唇边的笑。
翾飞懒得和他们再装,开口说了今天在这殿上第一句话:“西国来犯,赤焰无余力应对登仙岛的事情。宝贝请自行带回,卫阳泽去给客人取来盘缠,送客人离去吧。”
独孤意急了,听着声音也忒耳熟,顾不得许多,抬起头正视上方,他不由得“啊”了一声。
“你是……你是……”
独孤琦武功不好,被敲晕的独孤情很快清醒过来,瞧见上方的人,尖叫出声。
“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