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天牢见赫连叶若,白月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的,可是没有办法,还有一年多点的时间,翾飞身体里的毒就要彻底发作了。
眼睁睁看着翾飞死掉,她是做不到的。
“赫连叶若,”白月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将那块绸子交出来。”
“呵,澹台白月,你就那么急着替萧翾飞算计自己家的东西?”
赫连叶若想要冲破牢门,可是他的穴位被锁,使不出半点功夫来,也只能撞在门上,靠着墙壁一侧瘫坐下去。
这般责问,换来的是白月毫不在乎的嗤笑。
“不到翾飞手里,它也不是我的,如果有能力守住它,为什么我的父母会惨死悬崖之下?他们杀了我的父母,还想拿到那笔宝藏,做梦!你最好想清楚,那些叛徒现在面对的赤焰,不是那个残败没落的澹台家,被消灭也是早晚的事。”
“你不要以为手里握着一张绸子,还有一块云楼掌门令牌,我就拿你没有办法。趁着我的耐心没有被消磨干净,把绸子交出来,饶你一命。”
避开了这个话题,赫连叶若望着她,眼睛微微发红,说起了自己对她的企盼。
他说:“你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一而再冒着危险来,要带你走。你不懂,我不怪你,你像一轮小太阳照进我阴暗的生活时,还是在姑姑的肚子里。白月,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你的降生,那时我每天去照看姑姑,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圆起来。
我设想过一千种和你一起生活下去的情景,虽然你在我生命之中缺席,一走就是这些年……”
他靠在墙边,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低,很快白月就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了。
白月担心翾飞,今天又是十五,她给翾飞下了金针在身上,这次翾飞的情况比以往糟了些,是离最后期限更近了的缘故。
萧弘方抬起头,伸出手去遮挡由暗门外照进来的烛火之光,看见两道人影闪了进来。
“嚯,老幺也来了……不怕被大哥的模样吓到吗?”
“怎么会怕呢?”幼清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哥之前没有把你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我,不然你在这里的日子一定不会这么无聊。”
微微愣神,萧弘方笑了两声:“原来你一直在装傻,静妃的儿子真不简单。”
“那是自然,我的母妃只是使了个简单的招数,就让你们母子之间产生嫌隙十几年,她的儿子又怎么会差?”
“什么,你说什么招数?”
“你还不知道,可怜,那个老妖婆被卓宸带走之前,可是气得几乎吐血呢。其实你没有被掉包,你就是郑氏那个妖婆的儿子没错。”
幼清轻描淡写,萧弘方却几乎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你说,我的母后忽然舍弃了我,都是静妃造成的?文瑜后来对付我,也是静妃害的?!”
“你和老妖婆陷害我的母妃,害我们兄弟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生母生的什么模样,让你们母子兄弟产生嫌隙,也算是以牙还牙。”
“恶毒的女人!”萧弘方狠狠啐了一口,惹得幼清哈哈大笑。
“你看他那个气急败坏的傻样儿!”幼清朝旁边沉默而立,只是眼睛狠狠瞪着萧弘方的翾飞,指指地上那一坨狼狈,笑得不能自已。
笑够了,幼清自袖笼摸出一柄匕首。
“你这个王八蛋居然给我哥下那么狠的毒,我哥说这个毒要有你的心头血当药引子,我说取你心头血的事情就由我来,因为啊……我非要亲自捅你两刀才能够解恨。”
说罢,幼清一手拽住萧弘方,一手将匕首送进萧弘方的心口。
萧弘方瞪着他,眼神惊恐又绝望。
翾飞摸出一只瓷瓶丢给幼清,幼清一把接过,将萧弘方的心头血接了满满一瓶。
“这些够吗?”幼清回头问。见翾飞默默点头,他才一把推开了萧弘方。
幼清和翾飞走出来时,天牢这边的侍卫一个个打着瞌睡,或倒在桌子上,或就地躺下。
闭着双眼的赫连叶若,突然喊住迈步要走的白月,他说:“白月,你听说过,有一门移转穴位的秘法吗?”
皱着眉头扭过头,白月瞪着笑容诡异的赫连,瞳孔蓦地放大。
匕首从袖笼滑出抓在手里,白月使出轻功向后退去,牢门在赫连叶若的掌下碎成木屑,化掌为爪,他朝她抓了过来!
白月与他对上几招,并不恋战,凭借着一身好轻功迅速朝天牢大门飞去。
赫连在身后穷追不舍,好几次手指几乎碰到她的发丝,却一直没能真正抓到她。
对此,他并不恼火,非但不恼,他的唇边流露出了浑浊的笑意。
听着天牢里半点声音都没有,白月心知事情不好,就这样一路奔到天牢门口,白月一掌粉碎掉眼前紧闭的大门。
甫一出门,就被一道凌厉的掌风逼迫得转了个方向,在离赫连和那黑衣人几尺远的地方站定。
那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说话的声音中带着算计,她冷冷一笑,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白月:“这就是我们族长的女儿啊,生的真是漂亮,可惜命比纸薄。”
白月亦是一笑:“这就是我们澹台家的叛徒之一啊,长相真不怎么样,没人关心一个丑八怪的命运如何,也就没有什么命可说的了。”
女人大怒,跳起来,对着白月就是一掌。
白月也不是吃素的,凭着漂亮的轻功闪身绕过她,掉转匕首随手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
女人气得哇哇乱叫,白月仰天大笑。
“赫连,你还在等什么,快杀了这个小贱人!”
赫连摇摇头:“澹台蓉,你忘了我说的话,我们合作,白月跟我走,你们不能伤害她。”
冷哼一声,澹台蓉收势,捂着自己的脸退出几步,十几个黑衣人跳出来包围了白月。
“把她给我拿下!”
黑衣人们得到命令,亮出各自的刀剑,一点点向白月靠拢。
啧了一声,白月瞧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喃喃:“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愁人啊。”
在黑衣人们举剑砍下的时候,白月也还在惆怅自己手里的兵器不占上风,居然捂着头蹲了下去,惊得赫连几乎冲过去把她拉出来。
黑衣人们忽然顿住身形,随即,他们全部从腰部断裂开来,掉在地上。
一直蹲在地上的白月站起来,看向戴了面具手持长剑的翾飞,笑得很开心:“你来啦!”
面具下一声不吭的翾飞朝他点点头,身边跟着的穆青冲过来,把白月拉到安全的范围,又将身后层层白布条缠绕的长剑拿到身前,指向赫连和澹台蓉。
“哟,”澹台蓉媚笑,“还想着能瞻仰到战神萧翾飞的面容,没想到人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闻言,白月嘲笑她:“我夫君的面容,岂是你这种人能够随意看到的?”
风声大作,乌鸦遮月。
黑夜里,上百的黑衣人出现在这方天地,数百官兵随之而来。
澹台蓉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似她的慌张,赫连叶若双手环胸,面色平常。
“萧翾飞,不要装了,”他冷笑,“采儿和小桃说,每个月十五,白月都会一整天陪着你,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啊?”
又一哼,他问:“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拿你的那柄妖剑?是不是以你现在的状态压不住它,怕被反噬?”
“我见过一个人,名叫独孤意的,他说你脸色很差,和白月在登仙岛时睡在一间屋子。算算时间那时候你和白月应该不认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因为你和白月当时是以兄妹相称,所以他以为你们做了违背道德之事……”
“哎?说起来,那天也是十五。因为你们抢走了他们的宝贝,又放走了他们岛上的守护兽,他记得分外清楚。”
身后打斗声四起,赫连与翾飞遥遥相望,身形未动,眼中的仇恨湮灭整个黑夜。
鸟雀啼鸣之间,赫连动了,随手从身边倒下的一个人的手里捡过长剑,奔着翾飞去,不料。
刚窜出两步,后背来的一股霸道的力量,震荡了他的五脏六腑。
回过头,他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人,笑眯眯看着他。
“你……”刚说出一个字,赫连禁不住吐了一口血。
那个白发的人,嘻嘻笑着,喊着“好玩儿好玩儿”,一个高儿窜起来,跑掉了。他的到来,好像就是为了打赫连那一掌。
回头,手持三尺流霜的萧翾飞走近,面具之下,他的声音冷冷的。
“赫连叶若,你知道的太多了,明年的今日,我会给你烧纸钱。”
翾飞的剑已然挥起,赫连强忍着痛苦一掌拍在地上,几个腾身躲过了翾飞的剑,他哈哈笑道:“萧翾飞,你果然弱了好多!”
唤来两只体型较大的鸟,把他驼了起来。
赫连笑得越加得意:“来啊,你上来跟我打啊!你不是很能吗?这番出来分明是强撑,现在没有那么多力气了吧!”
言罢,他以石子做暗器丢向翾飞,翾飞横剑去挡,没料到会有第二颗石子袭来,击碎了他的面具。
噗嗤一口鲜血吐出,鸟雀之间偶尔透过的月光,打亮了残缺的面具后,翾飞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