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见状大笑,牵动了受伤的躯干,一口血呛了出来。
拿袖口抹掉嘴边的余血,他知道白发老头的那一掌,把他伤得实在是不轻。
再抬眼,看见翾飞已经腾身而起,脚步飞快地接连踩踏上几只鸟雀的背,挥剑朝他砍来。
闪身躲过,后背又猛然一紧,回头,看到白月倒转匕首朝他的头颈砍劈过来。微微一笑,赫连知道以她目前的腾跃高度,是够不到他的。
然而白月并没有就此打住,变换了手势,将匕首送进了赫连身下坐骑的腹部。
那畜生凄厉哀嚎一声,不受控制往下坠去。赫连不得不抛弃坐骑,跃到地面无人处,以避免随之摔在地上的狼狈和伤痛。
“你们要那块绸子,最主要不是为的宝藏,而是解毒吧。”
看着将他夹在中间的翾飞和白月,他的语气中带着看破别人秘密的快意。
“如果我不交出绸子,白月,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这个手里握着你夫君性命的人,温柔一点吗?”
天空之中鸟雀盘旋,地面数十名黑衣人,和那边七个人对峙,即使数量悬殊,黑衣人还是左左右右倒成了一片。最后,只剩十几个穿黑衣的,还好好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赫连笑对翾飞:“看来你不傻,没有叫来太多人,如果那样做了,被人看破你身体不适的可能就会增加不少。”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只剩黎殇和幼清扯着澹台蓉,狂甩耳光和澹台蓉惨叫的声音。
翾飞冷嗤:“啰嗦。”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声号令,身后暂时分开的两帮人,又抄起各自的武器朝对方冲过去。白月站在圈外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剑交错,杀气腾腾,翾飞的脸色不好看,赫连叶若受了老疯子一掌,也是在强撑。
“你若是毒发死了,白月就要守寡了,放心,我不会让她面对这样的日子。”
对于赫连的诅咒,翾飞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加快了挥剑的速度,赫连一时竟然很难应付。
身上的伤痛得赫连额头青筋暴起,往后一跃跳出圈子,长袖一挥,两只飞刀袭向翾飞。翾飞侧过身去,踉跄着摔在地上,宽大的衣袖掩住胸口,一滩鲜红的血液随即出现在地上。
赫连得意极了,举起长剑纵身朝他砍去,眼看要得手,却被白月从身后一掌击中,跌落下来。
痛彻心扉,赫连和翾飞面对面,都没了什么力气,却谁也不愿先放弃。
“白月,你为什么不过来杀了我?”
“翾飞说他要亲自杀掉你,我擅自动手的话,他会生气。”话虽如此,白月的声音之中,对翾飞的担心难以掩饰。
“呵,原来是怕他生气……”
苦笑之间,他看见翾飞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于是笑容的苦涩荡然无存。
“翾飞——”
白月冲过来把翾飞扶起来,丝毫不理会一尺之遥的赫连。
这不妨碍赫连笑得开怀,他说她:“我看他离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然你也不会催促我交出绸子。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你带上那个盒子跟我们走吧,拿到宝藏,我就把天丝冰晶送到他的手上。”
“嫂子,不能信他!”
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小芙和黎殇押着已经看不出模样的澹台蓉,走了过来,卫卿衣和烟乐安赶忙帮白月扶起翾飞。
“这个人就是个骗子,”幼清直言,“你跟他走了就会受他制约,到时候他拿了宝藏不给药材,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就只能看着你大哥毒发身亡了。”
赫连爬起来,席地而坐。
“出云岛沉没之后,天丝冰晶这种东西,也成为了世间绝唱。你们要守着那个盒子,眼睁睁看着他死掉吗?”
幼清的拳头握得吱嘎作响,恨不能立即打死地上的这个男人。
可是赫连说得对,没有这味药材,翾飞一定会死。
“我跟你走。”
沉默半晌的白月出声。
“只要能够得到盒子里面,解毒用的药材。”
“嫂子!”幼清惊讶之极,身旁一众人脸上也是错愕。
烟乐安忙说:“娘娘,您这样被带走,主子醒了还不得疯了!”
就像是没听到烟乐安的话,白月朝赫连说:“为了不会肉包子打狗,跟你走我有一个要求。”
赫连心情好极了,连连点头,示意白月说下去。
“为了避免你食言,我要让一个人跟着我,在盒子打开之后,将里面的天丝冰晶送回来。”
“好。”
话音落地,黎殇率先站出来:“让我跟着你,这里我的武功最好。”
小芙也跳出来:“我家小姐的起居,还是我最了解,让我跟着吧!”
卫阳泽伸手把他二人挡回来,说道:“还是我来吧,防止下毒暗杀什么的,我最有经验。如果主子醒来,发现皇后娘娘跟着敌人走了,他一定担心娘娘身边的人是不是能够很好地保护她。”
白月一口把卫阳泽否掉了,她说:“你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还是该留在他身边,穆青跟我走吧。”
走到卫阳泽身边,看着歪在卫阳泽肩头,双目紧闭的翾飞,白月眼中极为不舍。凝望片刻,白月深吸一口气,下了狠心。
“卫阳泽,你把陛下送回宫中救治,然后,你把盒子取过来。盒子就在……”她在卫阳泽耳边低语几句。
一刻钟后,卫阳泽独自归来,携带着那个在白月身边呆了许久的盒子。
赫连想要去拿,却被穆青劈手夺过,护在怀里。
手里空空,赫连也不恼,召来两只成年海东青,将澹台蓉扔上去。他想和白月同乘一只海东青,被穆青严词拒绝,最后只得和穆青一起,放着白月和澹台蓉一起。
半空之中,白月回望众人,又望向皇城方向,眼眶发红。还想说点什么,赫连已经等不及,命令海东青起飞。
扭头对上赫连的眼,白月觉得自己的愤怒和哀伤让他很开心,只来得及给众人留下一句:“替我照顾好灵均。”
眼看着海东青展翅高飞,京都在她身后渐渐远了。白月小心躺下去,闭上双眼,陷入极浅的睡梦之中。
灯火渐稀,赤焰万民在黑夜之中沉睡。
西境亦是如此,刚回到宅院,摘下秘奇胜人皮面具的卓宸,禁不住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嘴巴闭不上了。
“宗政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上?”
本该在登仙岛养病的宗政泽,手里握着酒壶,吊儿郎当地朝他展开双臂:“为你暖床啊兄弟!”
卓宸:“……”
宗政泽翻身下床,一把拉住卓宸:“走走,这里有酒,我让厨娘做了两道菜,估计差不多了,咱们去屋顶看看月亮。”
在房顶,宗政泽往下来去看着,见红菱不在,才放心喝起酒来。
抱怨起红菱,宗政泽同情地看这卓宸:“你不知道我醒来之后,馋酒馋成什么模样,红菱说对伤口不好不让我喝,一口都不行。酒都碰不到,更别说是美女。你以后和她成了亲,除了在家喝点茶,这辈子什么快活事儿都别想干了。”
卓宸抿一口酒,眯着眼睛望向月亮:“我倒是愿意喝一辈子的茶,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一辈子管着我。”
往嘴里扔了颗毛豆,宗政泽挑着眉,笑得活像登徒子:“女孩子嘛,身相许了,心就会相许。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难道没有……”
以身相许?
忆起那一夜,红菱霸道地将他按在床上的模样,卓宸哭笑不得。他只知道有个词叫“调戏良家妇女”,从没听说过谁家姑娘,能够对男人用强的。
但是他就遇上了,过后人家又想不认账,真真和那妇人们口中唾骂的负心人一模一样。
“我说,卓宸啊,我帮你追到红菱,你也帮我个忙好不好?”
见宗政泽笑得谄媚,卓宸后背发紧。
原来,宗政泽早前答应了他病弱的祖父,只玩最后两年,两年后一定带个贤惠夫人回去。现在两年期限即将到来,他也没遇到哪个贤惠女人愿意跟他走的。在登仙岛时,遇到的一个刘家姑娘不错,可是人家说了,没有岛主命令,她就不能离开登仙岛。
卓宸瞧着他满脸的机灵,再想想他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的样子,与他达成了男人之间的秘密约定。
这一切,睡梦中的红菱不知道,只是翌日清晨,这二人好得几乎穿一条裤子的模样,让红菱诧异。
宗政泽出去后,红菱和卓宸之间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红菱狐疑:“宗政泽和你说了什么,你们俩儿的关系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
卓宸摸摸鼻子:“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们俩儿的关系一直很好,只不过你不知道。”
“那,他有没有说,来西境要做什么?”
“没有……是他要求来这里,不是你?”
“当然了,我让他回南稹,可他死活要来这里。”
这话说出口,红菱看见卓宸的脸上,写了大大的委屈。
“你是不是想逃跑,不对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这个负心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