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初娴垂着眸摩挲着已经绣得差不离了的荷包,粉面含春,嘴角的笑意羞怯,并蒂莲,那人该是懂的吧……
“哟,妹妹今儿个这又是绣得什么花样呢?看起来,倒是栩栩如生,漂亮得紧。”突然,一道轻挑的男声在魏初娴身后响起,听见这人的声音,魏初娴原本还含羞带怯的脸上登时面色一变,就连手里的荷包都被倏地攥紧。
来人见状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之后魏初娴便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耳边,可是魏初娴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妹妹这是怎么了?许久不见,妹妹便不记得我了?嗯?”
之后魏初娴的眼前便出现一方宝蓝色的衣角,视线往上,看见的,就是一张显得有些阴柔的脸,上吊的三角眼,看起来阴沉沉的,嘴角一抹轻挑笑意,魏初娴浑身一颤,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妹妹怎么不说话呢?”魏海良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面色苍白的少女,嘴角一挑,眼底的阴沉愈发明显,手指划过她的肩头往下,轻挑浪荡,挑起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魏海良低头轻轻一嗅,“几年不见,妹妹还是这般香气袭人,也怪不得这些年,我对妹妹念念不忘。”
然后目光下移,看到她攥在手里的荷包,嘴角的笑意倏地一敛,猛地伸手揪着魏初娴的头发凑近自己,“可是你个贱人,倒是活得风生水起,当年陷害我的时候,是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还会出现在你面前?”
魏初娴抬眸看着他,强忍着疼,扯了扯嘴角,眼里的厌恶轻鄙明显,“魏海良,你就是个疯子!不过是个妾生子,也敢妄想同本姑娘扯上关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义廉耻!还愚蠢得可笑!”
“你闭嘴!”魏海良猛地又将她的头发扯得紧了点,魏初娴面上的神色微微扭曲,只是却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怎么?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魏海良,你别忘了,这里还是荣国公府!我是这个家里正经的嫡女主子,你不过就是个贱婢生的,也敢有脸到我的绣房里来撒野,怎么?莫不是害怕你那个卑贱的娘在地下一个人太孤独,你也想去陪陪她?”
魏初娴说完,就等着面前的人暴跳如雷,可是等了半晌,魏初娴只看到他面上的神色微微扭曲,之后便阴冷讥讽地笑开,“魏初娴,你也用不着这样激我,不过倒是你,要是让那位丞相大人知道,你是个同自己的庶兄不清不楚的女人,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机会?”
“魏海良!”
见她失控尖叫,魏海良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却仿佛还隐隐夹杂着一丝痛苦,之后又叫得意与轻鄙覆盖,“怎么?魏大姑娘这是害怕了?可是魏大姑娘莫不是忘记了,当初咱们可还是花前月下过的,就是一张榻上都躺过一遭了,如今大姑娘才想起来后悔,是不是太迟了些?”
“魏海良,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跟你那个娘一起去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魏初娴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毒起来,阴怨的目光盯着魏海良,仿佛要啖其肉啃其骨一般,“我当年就该连着你一起,让你们娘儿两个一起去死!”
“魏初娴,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这事儿若是宣扬出去,我倒是没什么,你可就不一样了,方才我瞧见你那丫鬟道厨房去了,想来没多久就该回来了,有本事你就再叫啊,我倒是要瞧瞧,到时候究竟是谁更没脸!”
魏初娴一僵,突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她知道魏海良是在威胁自己,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魏海良的威胁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一击。
他是个庶出子,又曾被自己陷害得身败名裂,乱棍打出家门,本以为他早就该死在那个冬天了,可是谁知道,他又突然回来了,还人模狗样,光明正大地进了门。
他可以不要名声不要脸,可是自己不行,自己是荣国公府的正室嫡女,身份脸面皆是临安城中一等一的金贵,且自己若是同他扯上关系,到时候要想嫁进裴家的可能,就越发地低了,她不能让魏海良毁了自己的一切,要死,也该魏海良自己去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到底为什么他还要回来!
死在外面喂了野狗,不是更好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半晌,魏初娴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一丝认命,却又难掩怨恨。
魏海良想看见的,就是她的这幅表情。
“魏初娴,想让我放过你,我告诉你,这辈子,只要你还活着,就都是做梦!”
他要让她将曾经那几年的痛苦统统加倍还给自己!她还害死了他娘,想让他放过她,除非他娘能够起死回生,否则魏初娴,你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与此同时,太师府的书房里,裴太师同裴昀正四目相对,两人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先开口,就那么看着对方,仿佛谁先动,谁便输了,而管家不明就里直接就在门外敲了敲门,坏了这书房之中的沉寂,祖孙二人同时移开目光,裴太师轻咳一声,“进来。”
“太师,大公子。”
“什么事?”裴太师坐在书案之后的圈椅里,随口问了一句,脑子里还是方才裴昀同自己对峙的样子,思及此就忍不住怒从中来,这死孩子!他都不介意他同摄政王殿下在一起了,他倒是一个劲儿地自己别扭,他就作吧!他倒是要看看,就按着他这种作法,最后摄政王殿下还能忍着他到几时!他就等着看他哭的那天,哼!
“回太师,荣国公府以前被赶出家门的那位庶长子魏海良,又回来了。”
“嗯?”闻言,裴太师倒是一愣,停下心里对自己孙子的吐槽,看向管家,“就是那个妄图强迫庶妹而被荣国公乱棍打出去的庶长子?”
“正是。”
“他倒是还没死?”裴太师闻言,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模样,“我还以为,就那么冷的天,还棍棒加身,早就该死了呢。”
管家不答,裴昀倒是在一旁眸光微闪,这魏海良,他还是知道的,毕竟他同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他气息奄奄地倒在城郊的雪地里,还是时妤昭让自己过去将人救了回来,之后又秘密安排他前往西域,如今的魏海良,可是个家业有成的富商,虽说有一半的银子都流进了摄政王殿下的口袋里,可是剩下的一半,也是够普通人家十辈子的花销了。
如今他又大张旗鼓地回了魏家,只怕也是摄政王殿下的意思吧?
当年他将他救醒之后就走了,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听下边的人说的,据他自己所说,他是被荣国公夫人陷害才被乱棍赶出家门,而他的母亲也被荣国公夫人杖毙在院子里,至于为什么要陷害他,他却也只摇头说不知,裴昀对他的话本就半信半疑,可是时妤昭却好像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他便也没多在意,毕竟是个不足轻重的庶子,时妤昭要救他,裴昀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要借他的手来摧毁荣国公府,可是这些年过去了,也不见时妤昭有给他下令的时候,便也渐渐就忘记了,可是如今魏海良大张旗鼓地回来,只怕是时妤昭终于要对荣国公府下手了。
魏海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短短的三年里,爬到如今的这个位子上,况且他听闻,魏海良以前虽是个纨绔子弟,无恶不作,横行霸道的,可是对于他的那个婢女出身的母亲却是掏心掏肺地好,荣国公府杖毙了他娘,以魏海良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有意思了。
怪不得当初时妤昭要救下这么一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狠起来,才能够真真正正地从荣国公的身上,咬下一块块肉来。
而裴太师见自己的孙子突然出神,眉间一蹙,颇有些不高兴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在想什么呢?莫不是你认识那个魏海良?”
裴昀回神,看着自己祖父那张哪儿哪儿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的脸,咧着嘴角笑了笑,“祖父说笑了,我哪儿知道他是谁,最多就是听过一两句罢了,方才是在想些旧事,这才入了神。”
裴太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别留在我这儿碍眼!我可是先把话说明白了,今儿个这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可别再来求我,老爷子我年纪大了,经不住你这么折腾,今后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也懒得理你,到你老子娘那里去吧,你娘也快生了,这时候仔细着些。”
“是,孙儿告退。”裴昀双手拢袖,冲裴太师拱手一揖,之后便出了门,候在门外的傅平立马给他披上一件狐皮大氅,之后便跟着裴昀往裴夫人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