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望大长公主谅解,此乃皇家规矩,落锁之后除军机要事,其余人等未有传召,不得入内。”
那管家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人下脸面,面色青青白白,常德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她觉得昭阳那小蹄子就是在躲着自己,她定是知道自己在知道苏家的人被封县君之后要进宫理论,这才理亏不叫她进门,一时怒极,常德竟吩咐家丁要撞开宫门。
那城楼上的人侍卫见状,猛地瞪圆了脸,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常德大长公主竟然这般大胆,竟敢嘱人撞宫门,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是要杀头的,即便是大长公主,那也不过是个外嫁女罢了,哪里来的这般大的胆子?
可是就是这样的道理,往往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常德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想着自己乃先帝胞妹,当今姑母,将自己捧得太高,这时候又怒极攻心,哪里还能收敛一二?
“给本宫撞!”
“慢着!”然而公主府的家丁还没来得及抬着撞门柱将门撞开,宫门先自行开了,禁卫军统领林深自里面出来,两排的禁卫军纵列分布,林深站在马车之前,抬头看着站在车辕前的常德,拱手一揖,“大长公主安。”
“让开!”常德眯着眼睛,见不过是个禁卫军统领,冷冷一哼,“本宫告诉你,现在你最好给本宫能有多远滚多远,本宫要进宫面圣,你若是还敢阻拦本宫,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你看看到时候陛下能如何责怪本宫!”
林深却依旧站在马车前,“大长公主,这里来的规矩便摆在这儿,大长公主若是有事,待卯时宫门开了再来岂不正好?何必如此着急?”
可常德才不想同他打马虎眼,给管家使了个眼神,那管家便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跳上车,一把将车夫推开,手里的马鞭一扬,直接就冲撞了进去,林深避到一边,那群禁卫军也叫常德带来的家丁团团围住,之后一个个就跟街头的市井泼皮一般,都齐齐跟着马车冲了进去。
禁卫军追着他们跑了一会儿,林深便停了步子,之后微微抬手止了弟兄们的步子,目光沉沉地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和一群人,吩咐道,“去将宫门落锁,今夜的事情,往外放消息。”
“是。”
林深一转身,就看到蹲在墙头的温序,目光在往旁边一移,就看到桑靳正懒洋洋地曲起一只脚,手指轻点着膝盖,笑盈盈地坐着。
林深:“……”这两个一起出现的时候,冲击力和画面感有点强。
温序没说话,桑靳的目光自宫道的尽头收回,低头看着下边站着的禁卫军的人,笑了笑,“没看出来啊林大人,手底下的个个都是戏精。”
林深扯了扯嘴角,“桑大人过誉了,要论演技,着实是比不上桑大人的锦衣卫。”
桑靳摆摆手,“嘿,说什么大实话呢,小心叫他们听得了,到时候一个个骄傲放纵起来,我了就不好管了。”
林深:“……”他那是在夸人吗?
然而桑靳的话音一转,低柔妩媚的音色里又带了两分阴狠诡异,“这一路上过去,都布置好了?”
“皆是按照殿下的吩咐。”
桑靳嘴角一挑,原本就妖娆的眉眼在月色里,愈发显得诡异,“这群人这么能折腾,叫老子都不能好好睡个觉,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天高地厚,日后才不会这样搅人清眠。”
温序的目光也淡淡地自宫道的那头移了回来,之后身子一轻往下一跳,落在地面上,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但林深二人同他好歹是一直打交道的,这时候自然也看出来这位爷今夜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然后二人只听得他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声“败兴”便没下题了,只是那语气里的嫌弃,他们还是头一回这般清晰地感觉到。
看来常德大长公主今夜不知如何也惹到他了。
后来林深一想,今夜宫宴的时候,这位不是刚得了门亲事吗?莫不是说常德大长公主败兴就是败兴在这儿了?
也是,大喜的日子呢,还得来陪这么一个没轻没重的婆子做戏。
而另一边,对这些还恍然无觉的常德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昭阳宫前,今夜的宫里格外冷情,于是常德一行人的动静就显得愈发得大了,然而这时候的常德早就叫怒意嫉妒蒙了心智,哪里还能看得出这宫中诡异?
停在昭阳宫门前,里头的人听了动静,一个看门太监先打开门,可是还没待他出声相问,就叫人一脚踹了进去。
这动静可算是真把昭阳宫里的人都给吵醒了,里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明显,常德也不在意,直接带了人就闯了进去,款冬匆匆披上衣衫迎了出来,见是常德大长公主,脚下一顿,之后便眉间轻蹙,“大长公主这是何意?此时宫门早已落锁,陛下同殿下也不曾召见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此时却领了人闯宫私入,可是这是死罪?”
常德闻言冷笑,“本宫如何,莫不是还轮得到你这个小娼妇来多嘴!昭阳在哪里?立马叫她出来见本宫!否则,今夜本宫就将这昭阳宫,给掀个底朝天!”
“你!”
“怎么?大长公主这是要来抄了孤的昭阳宫吗?”倏地,自款冬身后的门内走出一身玄衫金绣的摄政王殿下,似是才从榻上起身,发髻未束,满头青丝披泻而下,带着同往日不同的一番风情,只是那眉眼间依旧清冷,在月色里,一身黑衣,愈发显得身子清傲诡异。
常德见她出门,也只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之后发现自己竟还对着一个后辈胆怯,有些恼羞成怒,看着时妤昭便是一声讥笑,“摄政王殿下可算是愿意出来见人了,本宫还以为,殿下要一直躲着本宫呢。”
“孤因何要躲着?”
“殿下觉得呢?”常德盯着时妤昭的眼神,就像是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一般,“那个苏家的小蹄子,不过是个舞姬出身,你却堂而皇之给她封了个县君的爵位,对你自己的表妹反倒是要本宫这个做姑母的千求万请才给了个乡主,不知殿下对本宫有何不满,竟要这般折辱本宫?”
时妤昭倒是不急不缓,闻言嘴角一挑,抬手将散落到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上挑的眉眼带着一丝难明的意味,“大长公主这话,可就叫人寻味了,孤分封爵位,莫不是还要一一过问大长公主的意思?”
“本宫是你的姑母!”
“大长公主别忘了,你先是南阳侯夫人,之后才是这时家皇室的大长公主,父皇仙逝,大长公主早已外嫁,孤倒是不知道,几时一个外嫁女,也敢在内宫这般放肆?莫不是是孤那个早已驾崩仙去的父皇,给大长公主的胆子?”时妤昭看着常德,一字一顿,声音清凌,“若是大长公主今夜拿不出个说法来,那么……就怪不得孤不近人情。”
“你敢!”
“孤为何不敢?”时妤昭声音猛地一趁,一声低喝叫常德愣在原地,“私闯禁宫,罪该万死,大长公主带着家丁怒气冲冲而来到孤跟前大放厥词,孤即便是将南阳侯府满门抄斩,也不过是依律行事,有何不敢?”
此时自门外又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常德转身,就看见两列墨色飞鱼服的侍卫自门外井然有序却又快速地进门,分布两旁,将公主府的一行人团团围住。
常德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些人比起那些常见的禁卫军来,身上的肃杀之气更甚,更叫常德感到惊疑不定的,是那个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中走出来的人。
清冷的眉眼同台阶之上的时妤昭如出一辙,好似才过了一个年,那个小小的少年便在一夜之间成长了一般,步伐平稳,气势从雍,扫过来的眼神带着丝丝凉气,看得常德背脊一寒。
“朕倒是不知道,大长公主府,如今倒是有这般大的威风,竟都敢带人撞开宫门,私闯禁宫,更是到摄政王的跟前,大放厥词,怎么,大长公主是不是还想要朕的这个位子?要不要也一起让给你?”
乾元帝走到时妤昭身边站定,阶下的人除了常德,都已经跪在地上山呼万岁,那个管家更是抖得更筛糠子似的,以往他对摄政王殿下和当今陛下的印象都是来自常德的嘴里,一直以来也认为这两个不过是个奶娃娃不足为惧,可是当真的见到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皇室威严,帝王之气。
他心下隐隐察觉不好,自己今夜,似乎是难逃一死了……
这时候回过神来了他才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私闯禁宫,擅撞宫门,这罪名一桩桩一件件,只怕是赔上了自己的命,都是不够的……
常德这时候的脸色也隐隐开始发白,身边那群龙禁尉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冷意叫常德的怒意一点点降下去,恐惧渐渐自脚底蔓延,她似乎……
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