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裴昀终于顺利出城离开,摄政王殿下返回皇城,一旁围观的云敛一脸不解,“你说这事儿……不对啊。”
“怎么不对?”温序垂眸看他。
“你说允渊兄此行必不太平,以摄政王殿下的性子,怎么就能这么放心地让允渊兄自己一个人去了?”
桑靳突然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云敛,“可不是让他一个人去的哟。”
“嗯?”云敛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那一脸不怀好意眯眯眼笑着的人,“你知道什么?”
“我怎么能不知道些什么呢。”桑靳伸出食指在二人面前摇了摇,随后看了眼官道前行的方向,嘴角一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来,“殿下可是派了一支锦衣卫跟着啊……而那支锦衣卫的头儿……可是殿下身边那位蓝副统领的嫡亲兄长,蓝杉。”
话音方落,云敛猛地瞪大了眼,“一支锦衣卫?这么大手笔,殿下也真舍得。”
桑靳闻言睨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我说……你到现在还没能成家,不是没有理由的,就你这样,大概只要有点脑子的贵女,都不会嫁给你的,你也就哄哄后院的那几个小妾吧。”
温序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自为之。”
陈殷从一旁走过,顿了顿,觉得自己还是别再打击大舅子了,于是一句话没说,领着小厮就离开了。
云敛:“……”你们一个两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现在这一个两个都是有正经媳妇儿的人了,同他自然就没什么话好说。
桑靳摇头晃脑地往宫里走,想着蓝杉带人离开,又想起方才云敛的问话,好笑地摇摇头,有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云敛聪明点呢,还是裴昀聪明点,又仿佛两个在男女之情上也是一样傻,只不过傻的方式各有千秋罢了。
舍得?如何舍不得?
倘若有朝一日,他云敛也有了命中的一劫,便会知道,只要能护她周全,就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一如摄政王殿下对裴昀。
亦或是,今后的裴昀,对殿下。
不过这些还不够,一定不够,他总觉得……
那位迟早也是要跟着去的。
宫里,乾元帝哄着裴锦用了膳,钱公公便进门,“陛下,相爷已经启程,殿下回宫了。”
“嗯。”乾元帝头也没抬,“吩咐下去,近来就不必太注意夜里的动静了,尤其是……昭阳宫的动静。”
“是。”
待钱公公退下,乾元帝伸出食指碰了碰奶娃娃滑溜溜的脸,见她抬手抓住自己的手指不放,低声一笑,“皇姐出行,哪里能叫宫里的人拦住呢,你说是不是……”
另一边,时妤昭坐在步辇中回了宫,唤来粉墨蓝殷,“你们下去收拾清点人数,过几日,待孤安排好临安城中的一切,咱们便往西南去。”
“殿下。”蓝殷眉间微紧,“属下以为西南之地,西南总督狼子野心,万一有所疏漏,叫他钻了空子,殿下万金之躯,若有什么闪失,只怕是天下动荡。”
“蓝殷。”时妤昭看着她,“以后这样的话,便不必再言了。”
“殿下?”
时妤昭移开眼,“这天下,是陛下的江山,孤不过临危受命,暂时摄政罢了,且……”顿了顿,时妤昭突然轻笑一声,“孤要致政了。”
“殿下?!”这下连粉墨也瞪大了眼,“您如今便要致政?!”
“怎么?很惊讶?”时妤昭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陛下长大了,若孤还当着这么个摄政王,置陛下于何地?且难道你们都不心疼心疼孤?还想叫孤就这么一直替时家的江山操劳下去?这活儿孤可不干,那龙椅孤可没兴趣。”
“可是如今荣国公府同淮阳侯府尚且虎视眈眈,殿下就真的放心……”
“当然放心。”时妤昭摇摇头,单手支颔,挨着圈椅的扶手,挑着眼角看着面前的两名下属,“陛下将来,还要守很多的天下,若是他如今连荣国公他们都压制不住,那么,孤就要怀疑,这些年,孤究竟做得对不对,甚至于,孤就要不明白,因此而导致的当年残杀手足……对不对。”
蓝殷登时默然,时妤昭却轻叹一声,语气里仿佛带着丝丝怅然,“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梦见当年的场景的次数并不少,当年有多残忍,孤岂能不知?可是这条路本就如此,心慈手软,便是你的致命点,被你宽恕的人不会感恩,反倒会怀恨在心,于是便会像林中伺机而动的恶狼,时刻盯着你,无孔不入,直到你一有疏忽,便一跃而上,啖其肉,吞其骨,这,便是皇家的登基之路。”
“至于荣国公与淮阳侯二府,灭了他们,再过几年,便也会有第二个荣国公府和淮阳侯府再出现,这世间阴阳调和,善恶平分,维持人世平衡,永远不会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也极难有,永远坚毅,不忘初心的人,所以其实不将他们赶尽杀绝,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如今,他们还不敢光明正大,当然,若是他们有人当真不知趣的话,孤也不介意,再换一个人,来坐他们如今的位子。”
粉墨:“……殿……殿下,属下方才差点以为……你叫国师大人给俯身了,什么人世阴阳调和,这话听着,就像是国师才会说的……”
时妤昭:“……”好像这话也没错,这些话着实也是国师当年对她说的,人世有白天黑夜,相对的便有善恶阴阳,与其以后再花时间去重新摸清一个世家大族的底细,倒不如纵着他们,时松时紧,将他们彻底攥在手里。
“对了,说起国师……那位番邦的公主如何了?”
粉墨眨眨眼,“属下听说,那位最近挺倒霉的,昨日本想到丞相府去,结果谁知道一出门就叫一匹不知哪里来的野马给踹了,这会子还在驿馆里养伤呢。”
“……这么倒霉?”
“可不就是这么倒霉嘛。”粉墨眸底闪着光,带着丝丝缕缕的恶意,“可是这还不是她最倒霉的呢,听说她需要的药,恰恰好医馆都用光了,拖了一夜才在今儿个买到了药,昨日夜里的时候,口渴喝茶还差点呛死,咳得都出血了,一躺下吧,不知道为什么那驿馆新挂上的帐子又叫老鼠给咬断了绳子,砸下来直接将那公主梦在里头,昨儿个驿馆之中可热闹了。”
粉墨说着便忍不住感叹,“您说这人是得倒霉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啊……简直就是犯太岁了。”
时妤昭轻笑一声,“可不就是犯太岁了。”
“难道是殿下您干的?”粉墨转头星星眼。
时妤昭摇摇头,“孤可没那么大的能耐,算计着丝毫不差,这些事,只不过都是她命里应得的。”
“啊?”
“你们莫不是忘记了,她让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前往青城山刺杀国师的事情了?那个侍女一去不返,可是你们以为,国师当真能够就那般算了?自古以德报德,以怨报怨,青城山一脉,可是将这条训诫,贯彻得十分彻底呢。”时妤昭挑唇一笑,“不过只要她安分点,也就算了,得罪了国师,这可是她应得的。”
“好了,你们下去准备吧,待孤处理好宫里的事情,咱们便起身,记得动静要小,孤可不想叫人知道,孤不在临安,现在,还不是真正致政还权的时候。”
“是。”
陈府,陈殷方才进了家门,到正堂见过了陈周氏,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然而才一推门入房,陈殷便眉间一紧,眸色猛地一沉,只见楚怜正在床边替他铺床,腰肢盈盈一握,衣襟微动。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公子回来了。”然而楚怜就像是没听见陈殷话里的怒意一般,唇角微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方才奴路过公子的院子,谁知道就见公子院子里的丫鬟莽莽撞撞的,摔了一只花瓶,奴让她打扫了拿出去丢了,谁知那丫鬟本是来给公子铺床的,怕得要命,奴便顺手替她一把,若是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你好歹也是祖母的义孙女,这些活如论好坏,都是下人该做的事情,今后,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些事了,再者……那丫鬟是我院里伺候的,行事偏颇,自有人管教,无需姑娘费心。”
“公子……”楚怜面色一变,像是叫陈殷冷硬的语气吓得一个哆嗦,眼底泛上泪意,“奴不是故意冒犯公子的……公子若是不高兴……奴,奴今后……今后便不再来就是了。”
陈殷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看不见面前的美人垂泪,转身出了门,及地的衣襟划过门槛,陈殷的贴身小厮正在门外,方才听见里头的动静他就知道不对,不过公子未曾说话,自己也不能随意闯进去,见陈殷眸色微沉,面上冰凉的模样,忙垂了眸迎了上去。
“待会儿将屋子里仔细再打扫一遍,若是有发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一概不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