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摄政王殿下同丞相大人在西南地界做个神仙眷侣，这边的临安城中，先是陈殷陈大人娶了云家的嫡出姑娘，后又是温家的温序大人迎走了苏学士的嫡亲妹子。

迎亲的时候，温家也是给足了苏家的面子，十里红妆绵延，温家门前的流水酒宴，据说也要摆上三天。

苏家的姑娘出嫁那天，临安城中有些脸面的夫人都到苏府祝贺，苏学士也疼妹子，三请四求地，这才找了温博侯府的老夫人过来，给苏荼当全福夫人。

温博侯府的这位老夫人是出了名的有福气，子孙满堂不说，夫妻和睦，丈夫爱重，活得风生水起，又同皇家是在一条船上的，陛下与殿下也多有看重，这份福气，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苏荼还在房内，由丫鬟伺候着梳洗，苏夫人正在屋内，连同苏夫人娘家的妹子也在，二人看着苏荼红妆霞帔，不敢当真做些什么，却是一张嘴也没饶了她。

“呸！你别以为你兄长疼你，你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想想，以往你自己是随着你那个姑姑做什么的，不过一个低贱的舞姬罢了，你以为温家娶了你，是当真看上你了？我告诉你，若不是有上头的授意，你以为温大人会想娶你？”苏夫人原就看苏荼不顺眼，这会子没有外人在，连苏钰也在前头忙着，房中的丫鬟日后还要在苏府活下去，自是也不敢说什么，于是苏夫人的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

“可不是，你明明就知道我心仪温大人已久，姐姐也已经要到温家去给我说亲，可是你却做出这等子勾引自己未来表姐夫的事情来，你还要不要脸了？”

苏荼依旧面无表情，替她上妆的丫鬟有些手抖，替她描的眉有些歪了，苏荼侧头看了一眼，随后抬手扶住她的手腕，“别急。”

“是。”

“我跟你说话呢！”苏夫人瞪大了眼，见她无动于衷，就想动手。

“你在做什么？”倏地，门叫人推开，苏夫人同自家妹妹都是一愣，转头就看见一脸似笑非笑的苏家姑姑和她身后跟着的一脸阴沉的苏钰。

“老爷……姑姑……”苏夫人微微有些心虚胆怯，其实她还是有些怕苏钰的，并不像在苏荼跟前表现得那么强势，虽说这些年苏钰着实是爱重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心里不安，这种不安在看到苏荼之后，就会愈发强烈。

“苏夫人这一声姑姑，妾身倒是担不起，毕竟妾不过是苏夫人嘴里的一个下贱舞姬，连带出来的侄女儿都被妾身坏了名声，这样的人，怎么敢担苏夫人的敬语？”苏姑姑笑眯眯的，走进门来，看着苏夫人笑得仿佛情真意切，只是字字带针，句句戳心，叫苏夫人的一张脸青青白白，好不精彩。

苏钰闻言眉间微蹙，随后低声道，“姑姑这话就是折煞侄儿了，妇道人家不懂事，还望姑姑恕罪。”

“恕罪？”苏姑姑微一挑眉，转头看了苏钰一眼，“阿钰，说句实在话，这些年，阿荼为何一直跟着我东走西闯，却不愿回这苏府，做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吗？你总说阿荼是你唯一的嫡亲血脉，是兄长和嫂嫂给你留下的唯一的宝贝，可是这些年，你一副处处为阿荼着想的做派，却并没有为她做多少事情，原本这样的话我也不该说，省得破坏你们的兄妹情分，可是今日，你可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你这个夫人，究竟是如何来磋磨你妹妹的！”

苏钰抿了抿嘴角，苏荼抬手扯了扯苏姑姑的衣袖，“姑姑……”

“你闭嘴！”苏姑姑转头瞪了她一眼，又去看苏钰，“今儿个本来是个好日子，我也不该说这些，可是方才在外头，你也听见了，你这个夫人，背着你究竟是如何亏待阿荼的，你就不怕兄长和嫂嫂在天之灵，看见你这样，不会心痛吗？当年我找到你们兄妹的时候，你们挤在一间破败的小庙里，那时候你正发烧，是小小的阿荼抱着你，给你取暖，是她到外头去一棵棵地挖小野菜，拾柴火，那时候她才多大啊，不过一个奶娃娃，却只知道叫着哥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水里扑腾，险些叫水带走，我将她抱上来，问她为什么要下去，她却什么都不说，只知道喊哥哥，你是她的命，这些年，她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里一遍遍地看着你给她写的信，你以为是她不想回来？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个从小就拿你当成自己的命的妹妹，究竟为什么！不想跟你这个兄长在一起！苏钰，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姑姑眼圈发红，“我原本只是以为，你的夫人，只是看不惯阿荼，阿荼不想影响你们夫妻情分，这才不回来，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的夫人，是根本容不下阿荼！她的心都在她的娘家人身上，连阿荼大喜，她都能这般作践阿荼，那以往阿荼回来的时候，她又是怎么做的？”

“姑姑……”苏荼又去扯她的衣袖，“姑姑你别说了，时辰快到了，阿荼要出嫁了。”

苏姑姑抬头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回头看着苏荼笑道，“阿荼乖，姑姑在东街给你办了一处大宅子，就给你做嫁妆，日后你就回那儿去，若是嫌太冷清，姑姑就多找几个丫鬟婆子，要不姑姑散了那班子替你看着也行。”

“姑姑……”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大喜的日子也不知道忍忍，那些夫人们就快过来了，你可得好好打扮好。”然后转眸看了一眼丫鬟，皱了皱眉，“算了，还是姑姑来给你上妆吧，这样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好。”

之后又睨了一眼一旁神色青白不定的姐妹二人一眼，“苏夫人还是带着妹子先出去吧，这儿就不劳烦二位待着了。”

“我……”

“你跟我来。”苏钰突然开口。

苏夫人面上一喜，老爷这是在给自己解围？他不怪自己？

然而当苏夫人跟着苏钰到了书房之后，苏钰转身便扇了她一个耳光，看着她的眼神冰凉，“这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当年你也答应我，要将阿荼当成自己的亲妹子来看待，可是现在呢？你这些年，原就是这样对阿荼的？”

苏夫人一懵，苏夫人的妹妹也吓了一跳，以往自己这位姐夫彬彬有礼，待姐姐爱重，几时有过这样红脸的时候？

“老爷……老爷您听我解释，我不是……”苏夫人慌了。

苏钰静静地看着她，“好，我听着，你解释。”

“我……我……”苏夫人一噎，解释？解释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嚷嚷两句，哪里知道要解释什么？

“你不是要解释吗？我给你机会，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

在一旁被吓傻的少女这时候回神，见自家姐姐叫苏钰逼得说不出话来，眉间一蹙，“姐夫，你怎么能这么对姐姐呢？你看把姐姐吓得，你还打她？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多好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是我苏某的家事，与你何干？”

“我……”

“今后，还请姑娘别随便往别人家里跑的好，毕竟我苏家的姑娘只有一个，今日正要出嫁，哪里有拿外人当正经主子的道理？”

“姐姐！”

苏夫人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理自己的妹妹，看着苏钰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这才知道，苏荼在苏钰的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当年也正是因为这份重量，让她对苏荼起了戒心，她总觉得在苏钰心里，自己比不上她，只有她不在了，自己才能欺骗自己，苏钰最关心的人，还是自己这个妻子。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苏钰的心里还是只有他那个做舞姬的妹妹，自己这个妻子，在他心里，只怕是还比不过她苏荼的一个小指头。

可是她怎么甘心？她怎么甘心自己同苏钰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最后却认清这么一个凉薄的事实？这不是她想要的，不是她要的！

“我不会休了你，你还是这苏府的夫人，毕竟这些年我到底亏欠了你，只是今后，我希望阿荼回来的时候，你可以去庄子上休养，若是你答应，我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苏钰垂眸看着她，眼底波澜不惊，这些年，他亏欠了阿荼太多，且对面前这个所谓的妻子也没多少的真心，在这一层面上来说，自己着实是对不起妻子，可是她对阿荼实在太过分了，他不休了她，已经是怕阿荼事后自责。

姑姑说，阿荼把他当成她的命，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阿荼对于他来说，也已经是他的所有，当年他说的，阿荼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珍宝并非虚言，阿荼是父母留下来给他的，即便是舍了他自己，也断不可能让阿荼，有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