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坐上软榻,抬着冷眸望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身浅蓝色的衣装,袖口绣着温雅气质的绣文,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的稳重了,他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我快要当爹了”的自豪感。
清雪明白,倘若慕山被皇上处置,重则斩首,慕府从此无权无势,在京城便再也抬不起头来,如此便是直接威胁到了他与然芝即将出世的孩子;轻则贬为庶人,没有大宅子,没有地位,这对他们的孩子也将会是一个艰难的考验。
“你既已知道,那就听我一说。”岚城说。清雪只是挑眉,却没有给予任何理会。只听岚城说道:“在此就我们二人,我也不再称呼你为宁嫔小主,就称你为清雪了。”
清雪还是没有给予理会,只歪头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袖口,轻咳了一声儿。岚城又继续说:“清雪,你可不能忘记是谁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再怎么不济,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遇难吗!”
“生我养我?岚城,咱们可是青梅竹马,老爷和夫人从小是怎么对我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噢,我倒是忘了,你已经娶了慕府的大小姐为妻了嘛,我现在不过就是个外人了。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清雪突然发怒,后又平淡无奇,如此表情变化着实是让岚城见识到何谓“女子变脸比变天还快”这句话了。
“我知道那十几年来你过的艰苦……”
“仅仅是艰苦而已?我被夫人虐待,被她关在柴房,醒来浑身都是伤;翠儿被夫人抓去痛打,差点儿没把她打死,如今她的伤口还未痊愈。这些事情,老爷都是知道的,他可有说过什么?我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
清雪的脑袋里满是当年在慕府里醒来后所发生的一切,那些历历在目的所有事情,那两个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姑娘。如今已经是走了一个了,还有一个正在自己的身边尽心地服侍着自己。
岚城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清雪,一时之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事实就是如同清雪所说的那样,她在府里生活这么多年,被夫人欺辱着,老爷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如今出了事儿了倒想起清雪了,换了谁都不愿意帮这个忙吧。
岚城突然间似乎是想明白了,轻轻点了头,后转身,默默地朝外头走去。
他的背影有些凄凉,形影单只的模样叫清雪看了,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我只可告诉你,皇上会从轻处置,你们不必担心。叫然芝好生养胎,别为此事操劳。”
岚城背对着清雪站住了脚步,他回首望了一眼清雪,这一瞬间,仿佛以前的清雪就在自己的面前一样。果真,她还是知道那是她的父亲的,血浓于水,怎能说抛弃便抛弃呢。“谢谢。”说完,岚城便迈着步子离去了。
清雪行至床前看着岚城远去的背影,在翠儿进房来时,她喃喃道:“我也愿你们都平安,如此告诉你也是愿你们不要再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免得被人说了闲话……”
清雪的说话声恰巧可以使翠儿听见,翠儿端着一碗鸡汤进房来,“小主既然这般为老爷他们着想,那又为何要恶言相向呢。”
只听清雪轻叹一口气,伸手关上了门。她步至榻上坐下,发上的步摇微微晃动,几缕青丝顺着她的脸颊散落下来。添了几丝朦胧美。只听她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是知道的。”
翠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递上手里的鸡汤对清雪说道:“小主趁热把这鸡汤喝了吧。”
清雪看着这碗鸡汤,不知怎的只觉得胸口有些闷闷地,“我有点儿不想喝这碗鸡汤,你拿走吧。”
翠儿道:“小主,天气转凉,您还是喝下去暖暖身子吧。”
此刻清雪也觉得手有些凉意,便接过了翠儿手里的那碗鸡汤。她舀了一勺递到嘴边,可以口也没喝下去,便见她砸了碗,热腾的鸡汤撒了一地,她轻拍自己的胸口呈呕吐状,可怎么也吐不出来。翠儿在一旁干着急着说:“小主!小主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吐起来了……若秋姑姑!若秋姑姑!”翠儿匆忙大喊若秋的名字,便见若秋从房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她一见清雪干呕地厉害,便紧张起来,冲上前去问:“小主这是怎么了?怎么鸡汤撒了一地?德寻!”若秋一边轻拍清雪的背部,一边儿喊德寻进来,见德寻进房后,若秋便匆忙对他说:“德寻,快,你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看看!快去!”
德寻见了清雪的模样,也变得紧张着急起来,“是!”
“翠儿,你赶紧把地上收拾一下,这残渣碎片的可别伤了小主!”
“我,我这就去!”
若秋轻拍清雪的后背,从怀中掏出了手帕给清雪擦擦嘴,清雪干呕地厉害,好不容易缓过来喘了口气,道:“方才闻着鸡汤便觉得反胃,今后我再也……呕……”
“小主还是不要说话了,这干呕呕地这般厉害,瞧着倒是害喜的样子……小主!”若秋突然惊呼,吓了清雪一跳,她拧着脸看着若秋,埋怨道:“你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话才说完,又干呕起来。
“小主!您该不会是有喜了吧!”若秋惊喜地说道,清雪仍然是在干呕着,若秋这才觉得自个儿推断错了,害喜哪有这么厉害的!她一边儿轻拍清雪的后背,一边儿伸着脑袋朝外头看去,嘴里呢喃道:“这德寻请个太医怎么还不来啊!”
这才埋怨着,便听见德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来了来了!宋太医来了!”
若秋听了一阵欣喜,道:“来了来了!”见宋太医紧房来,她便急忙地对太医说:“宋太医,您快来给我家小主把把脉吧,这突然不知道怎么的就干呕起来,奴婢本以为是害喜,可哪有这般厉害的害喜,太医快来瞧瞧吧!”
宋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宫里百病多是他妙手回春,他见多识广,仔细瞧了瞧清雪的模样,后对若秋道:“你先去给你家小主倒杯温水来。”
翠儿站在一旁听了,便匆忙去给清雪倒水。清雪喝了水后终于是缓过来了,于是宋太医便上前去给清雪把脉。清雪觉得难受,便担心地问太医,“宋太医,我是不是患上什么病了?”
宋太医把了一会儿脉后,舒展了眉头,对晴雪说道:“小主不是患病了,而是有喜了!”他站起身来,朝着清雪作揖,“微臣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清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宋太医,许久才不敢相信地问:“太医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见宋太医这般坚定地回答,清雪才相信了。若秋在一旁也吃惊,“可是小主干呕地这么厉害……”
“若秋姑姑请放心,小主这是头胎,害喜的现象是眼中了些,不过并无大碍,”宋太医又朝清雪说,“宁小主,微臣为您开几帖安胎药,您记得每日午后服用一帖,平日里要注意休息,不要吃油腻的食物。”
清雪一愣一愣地点着头,她还沉浸于自己有喜的惊喜中没有抽出身儿来,若秋与翠儿都听见了,两人频频点头,后翠儿随着宋太医去取药了,若秋则是留在房里照顾着清雪。
清雪用手顺抚自己的胸口,微微喘气,环顾了四周并未瞧见德寻的身影,便问若秋:“德寻呢?方才还见着他的人儿,这会子怎就不见了?”
若秋出去探了探,后回来嬉笑着对清雪说:“外头也不见他身影,许是把这件喜事儿告诉皇上去了吧!”
清雪的脸上微微地显出绯红,她的心有史以来如此异样地跳着,“若秋,你知道吗,我现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觉得好奇妙,忽然之间我的肚子里就多了一个小生命!”
若秋见清雪这般高兴,她心里也高兴。翠儿抓药还没回来,倒是德寻先带着逸尘往景仁宫赶来了。这会儿的清雪正卸了发饰往床上躺,德寻就从外头把门儿打开了,逸尘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瞧见了清雪,便匆忙走上前。若秋面带笑容地站起身退至一旁。
逸尘坐在了床沿上,他的脸上展现了温柔与欣喜的笑容,“雪儿,朕等这天等了好久了。”
清雪微微低头,“嫔妾进宫三年有余,这三年中没能给皇上您生个一儿半女,着实是嫔妾的不是。只是嫔妾突然得知自己有孕了,嫔妾这心里……这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非常地奇妙,是任何一种言语都不能形容的。嫔妾觉得……觉得很知足和幸福。”清雪微微抬眸望着逸尘,只见逸尘的眼中泛着涟漪。
清雪只觉得一阵恶心,又开始干呕起来,若秋匆忙上前来,可逸尘却道:“让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