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的这么突然，还有什么劳什子‘军正官’，到底是做什么的？”盛灵儿短暂的别扭之后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来到自己军帐后便问道。

子希也是沉了沉心神，他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将‘军正官’和自己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以军正之名，行监测之时，未必全是对我们的，五大将军现在只剩下了四个，除了贺将军出生忠义之家可以完全信得过，当然，现在就不一定了，而其他几个，圣上就更加信不过了，瑜王徐展，近些年第一个异姓王，这些年在南边就没怎么出来，圣上不至于为我们大动干戈，依我看，早就有了这份心思，只不过最近才落实。”

他说的不急不缓，甚至游刃有余的泡了杯茶。

盛灵儿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则是在想子希这些年养气的功夫倒是不错。

“圣上对我们本就猜忌，否则暗卫也不会时时盯着。”子希露出了一个有些讥诮的笑，终于让温文尔雅的气氛多了几分尖锐，开始锋利起来。八壹中文網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明面上把安平帝拿出来说。

“才到上安时，那场针对刘文方的刺杀已经把我们搅进了浑水之中，不，也许可能从很早之前咱们就被人算计了。”盛灵儿知道隔墙有耳，也是放低了声音，但由于这两年在军中大声说话，嗓音比从前沙哑了两分，此时她的声音虽然小，却有些说不出的惑人。

子希耳根莫名其妙的就发红了，端着茶的手一抖，掩饰似的开了口：“我也不信那么巧，但就是现在背后人也是隐藏在迷雾之中。”

“子希，你也不知道？”盛灵儿突然一笑，笑容有那么些类似‘挑衅’的味道。

“······？”

子希冷不丁听她说自己，心念一转却是想到了什么。

“谢先生和你交往甚好啊？”

这话一出，子希就明白盛灵儿什么都知道了，直接坦白道：“谢先生是三年前过来的，这几年的确多亏了他。”

三年前是子希中毒的时候，盛灵儿也不笨：“几年间都是他帮你的。”

“是······”子希话脱口而出后就觉得不对劲。

果然，盛灵儿眼睛看向了他：“你不是在信中说‘赛图娜’没有发作吗？”

子希哪里能想到她话中有话，一不留神就踩进了坑里面，子希借着喝茶的功夫，把这几年修身养性的功夫全用上了，才勉强把心里面的杂念给压了下去，从善如流道：“自然是没有发作过，谢先生只不过是帮我防患于未然罢了。”

他见盛灵儿还看着他，便毫不避讳的盯上了盛灵儿的眼睛，像是一点不心虚的样子：“若是‘赛图娜’发作了，我怎会好好的在长姐面前？”

盛灵儿被他半真半假的糊弄了过去，子希怕她还要纠结，不留痕迹的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安平帝此举有利有弊，他与几个将军之间充其量只能算得上‘龃龉’，还谈不上什么势如水火，而现在北流未平，安平帝就派人安插过去，肯定会让几个将军心里不舒服。大都朝从前政权和军权就是分散的，即使安平帝雷厉风行了一阵子，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权利集中。”

大都朝在元武帝时候政权和军权的矛盾最为突出，‘朱雀门之乱’便是其中的典型事件，元武帝无权，最后被几个亲王逼了宫，最憋屈的还是后宫中有人与前朝里应外合，合伙谋划了这出‘谋逆’，最后结局大家也都看到了，逼宫虽未成功，但是子希的母妃叶氏被追杀，死在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尸骨无存，而子希阴差阳错变成了农户的儿子。

几个亲王正是因为军权集中，才导致了‘朱雀门之乱’。

或许创立大都朝的太祖是好意，想着君臣各司其位，各谋其职，天下一团和气，但是注定是不可能的，就盛灵儿这个不了解大都朝历史的，也知道大都朝从第二位皇帝继位后，政权与军权之间就与之前不同了，后面几代更是有了明显的间隙，到元武帝则是顶峰了。

眼前人比之前不同，让他有些陌生，而说话更是变了，在她面前有条有理，娓娓道来，可见几年在神甲部没白混。

盛灵儿道：“继续说。”

“元武帝若是能一直像二十岁左右意气风发下去，说不定大都朝能起来，但是他短短几年的风光像是昙花一现，马上就没了，大都朝最终还是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安平帝现在想整治，心是好的，但是晚了，光是瑜王就不是任凭摆布的人。”

“或许安平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猜测他这样做用意要么是震慑，要么干脆是激化矛盾，反正大都朝已经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赢了便是大获全胜，至少军权回归到了安平帝自己手上，不过全无把握的可能性太小了，安平帝纵然不如以往，也不是草率行事的人，几个将军里面至少有两个是他的人，或者说——供他驱使。”子希把茶杯轻轻往地上一放：“外面虎视眈眈，里面却还不是一条心，若是他想这时候整顿也不是没可能。”

盛灵儿皱眉，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欲攘外必先安内。

“好句！”

盛灵儿一回神，却是子希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说出声了，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借着前人的话来邀功：“不是我说的。”

这话盛灵儿经常说，子希都习以为常了，反正她总会有一些惊人之语，有时候是听不懂的，像是外蕃话，有时候却堪称字字珠玑。

“那咱们举动岂不是更加危险了？”盛灵儿没注意，她喃喃道。

子希目光沉了沉：“是。”他把流传的军正令负责调兵的话说了，盛灵儿脸色也是一变。

不消子希说，她便是能想到其中的严重后果。

万一国难当头，还要临时找军正官掉什么军，岂不是荒谬，人都死光了要军正令有何用，给死人看吗？

安平帝也上当过统帅的，不会不明白，那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若是到时候一定需要调兵，真实情况盛灵儿忍不住设想了下。

大家不会真傻到去丧命也要遵守《军正令》，极大的可能便是先斩后奏，到时候真有敌袭还好，总算是有个说头。

可真实情况岂会如此简单？

盛灵儿几乎立马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大军压境之下，边疆急忙去调兵，在战事万分火急的时候援兵也很可能会不顾《军正令》，如果是边塞调兵，很可能掉的是中原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原是归褚将军管的。

“中原的褚将军······”

“与贺铭二人曾是同一兵营中的，情同兄弟。”子希接过了话。

——剩下的话都不用再说了。

盛灵儿心里突然一跳。

果真是一石二鸟，她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话：“鸟尽弓藏。”

子希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也是心中暗自忐忑了起来，没注意便是说了这么多，盛灵儿会不会觉得他工于心计了······

子希属于那种心思细腻，想的多的人，其实盛灵儿只觉得他一下子成长的自己都看不清了，有些恍惚罢了，犹记得那时候牵着她的手，在山上懵懵懂懂的孩子，再看现在。

——已经这么大了。

“我知道了。”盛灵儿没说什么，只开了一句。

···············

“······长姐。”

来人是李献，刚刚传来的消息，还热乎的，他赶紧把拿了给盛灵儿，到门口刚准备开口，却是听到一阵声音：“长姐这几年过的可好？”

“都好。”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后，刚才的男声又响了起来：“长姐想必已经猜到了，的确是我自己想过来的，三年都不回家，我实在······”屋内的人停了下，又道：“放心，长姐希望我怎么样，我都可以，绝不会给长姐添麻烦。”

“若是长姐觉得不妥，我离得长姐远些便是，绝不会碍了长姐的眼······”

接着里面便是沉默了一会儿，在门外的人听了都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李献本来准备敲门，却是本能的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觉得这对话有些奇怪啊？刚在八卦的时候却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冷喝：“——谁？”

“将军，是末将，有急报。”

盛灵儿介绍了句：“这是我军中麾下，李献。”

“这是我义弟，显渊群王。”

说完拿起信件，一目十行看完，而子希则是和李献说着话，接着子希还给他递了杯茶，让李献赶紧起身道谢：“殿下客气了。”

“坐吧，军中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李献应了声，不由得对这年轻人有些好感，才开始他还以为显渊殿下要么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要么是和盛灵儿一样不苟言笑的类型，却没想到这样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