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娘诶，真是没恶心死我。”听见外头传来的声音，隐裳没待云子归说话，就先隐了身形。

岱清朗从院外进来，直接就上了宁嬿婉和云子归所在的回廊，取了茶水就喝。

跟在他身后而来的岱清琅见此脸色一黑，伸手就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害得他差点没呛死。

“哥，你谋杀啊！”

没有理会岱清朗的鬼叫，舒世七拉着岱清琅学着那两人的样子席地而坐，竹制的长廊冰冰凉的，贴着很舒服。也难怪云子归要在底下垫一张毯子了。

“瞧这脸色，该是大好了。”舒世七算是几人里边来瞧云子归最勤快的了，只是他的运气不大好，每次不是云子归刚睡下就是有旁的人在，也没能好好说过话。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云子归轻缓一笑，却得来岱清朗一个没好气。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大事，平白的还让嫂嫂难看了好几日的脸色。”岱清朗素来喜欢宁嬿婉，一向把她当姐姐的，见那几日云子归病着，她也是坐立难安的样子，也是会心疼的。

这些日子宁嬿婉的辛劳云子归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不过病了半月，宁嬿婉也跟着瘦了一圈。故而又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辛苦媳妇了。”

宁嬿婉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的心里，云子归病了，她担心着急是正常的事。又不想见云子归多想，内疚自责，只好转移话题，“方才在嚷嚷什么，谁恶心你了？”

这话问的自然是岱清朗。

岱清朗被宁嬿婉这么一问，又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恶心得一抖，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死尸啊，死透了还腐烂的死尸。”一想到那尸体上还在蠕动的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岱清朗就觉得一阵反胃，差点没把早膳连同昨晚的夜宵一同给吐出来。

“死尸？”这京城锦绣，天子帝都，哪里来的死尸，不该都拉到城外埋了吗？

云子归靠在软枕上，也有些疑惑，视线流转，扫过脸色同样不大好的岱清琅和舒世七。

舒世七深呼吸，好像在努力压制下心里翻滚的恶心，看得宁嬿婉一阵好笑，至于吗。

“半个月前与你还有水月公主一同遭遇刺杀身亡的那位户部侍郎江大人你还记得吧。”

云子归与宁嬿婉对看一眼，点点头，方才隐裳还在这里说来着，好像是尸体被盗了。

舒世七收敛了往日的玩笑之意，一副正经的模样与岱清琅如出一辙，当真让宁嬿婉有些不习惯了，“今早得到消息，户部侍郎的尸首被盗了，守墓的下人今日巡山的时候发现的，马上就报了京兆尹。”

半月前的刺杀事件本来就在京兆尹的手上调查着，如今出了这事，京兆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难怪今日过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劲呢。

宁嬿婉兀自想着，舒世七继续道，“这事也报了大皇子，我们三人正好跟大皇子在一处，就一起出城去看了。”

“的确是被人挖了坟，棺木还留着，土也是新翻的，应该是昨夜里发生的。”

“然后我们就在山脚下看见清朗说的死尸了。”舒世七看向云子归，“知道死尸的身份吗？”

云子归挑眉，看舒世七的样子好像他应该知道一样。想想这几日自己接触的人，“那日的死士？”

舒世七点头，“因为一直没有眉目，天气太热，尸体放久了腐败难闻，京兆尹请示过后就埋了。这半月以来雨水充足断断续续的，土质松软，尸体就露出来。”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几名死士，衙役在埋的时候偷了懒是常有之事，“让人比较在意的是，那些死士的左胸，心脏的位置破了一个洞。”

“这么大。”岱清朗比划给云子归两人看，宁嬿婉粗粗计量着，也该有碗口那般大的，“仵作说那是心脏被挖空了，你们说恶心不恶心。”这人都死透了，是谁还这么狠心啊，挖尸挖心的。

“还有这等事。”那确实是够恶心的了，“京兆尹那边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尽力调查呗。”岱清朗又抖了抖，像是要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掉，“嫂嫂，能吃吗？”

方才还在嫌弃恶心想吐，现在看见点心就垂涎三尺走不动道了，宁嬿婉瞧着也好笑，将点心的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不能吃还要供起来不成。”

岱清朗笑嘻嘻地道了声谢，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其他两人可没有岱清朗这样好的胃口，喝了两盏宁嬿婉沏的茶，又与云子归说了一会子话，就告辞了，宁嬿婉想留他们用午膳都没有留住。

本来这件事宁嬿婉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跟她有关系了，所以待京兆尹的人过来说沈姨娘的尸身被盗时，她还有些懵。

云子归挥手让人退下，手揽过宁嬿婉在怀，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媳妇。”他是知道沈姨娘对宁嬿婉的重要性，可以说那是比宁尚书对她还要亲的人。

“我没事。”宁嬿婉摆摆手，照常让彩云将厨房里煎好的汤药给云子归端来，看着他喝下了才道，“我想回将军府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云子归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沈姨娘也算是我的岳母，你不能剥夺我对岳母尽孝心的权利。”

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再加上宁嬿婉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反驳他，便点头同意了。

王府的下人做事麻利，很快就备好了马车，将二人送到了淮左将军府上。

宁嬿婉与老夫人及尚书大人的关系不是很好，不比宁嬿姿来得亲厚，是以除了必要的日子，很少回府的。毕竟是从骨子里就骄傲的人，别人不待见她，她自然也不会自找罪受。

府上的人见宁嬿婉回来，很是吃惊的样子，紧赶慢赶地进去通报了，一副全然不知她今日会回来的样子。

宁嬿婉也很惊讶，照理说沈姨娘尸体被盗，京兆尹既然通知了她，那将军府这里也该得了消息了。既然得了消息了，那也该猜到她会回府来的才是。可看那下人的反应，分明是半点也没有得到知会的。

所以在见到宁尚书，也就是宁嬿婉的父亲时，宁嬿婉便也不客气地问道，“姨娘的事，父亲可有打算？”

宁尚书低头看公文，眼也没抬一下，“京兆尹不是已经插手管了，还需要打算什么？”

“京兆尹若真有办此事的能力，也不会江大人的尸体被盗这么久都没有半点的线索传回了，父亲真要坐视不理这事，任由姨娘的尸身在外飘零，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吗？”

“你这是在质疑京兆尹的办事能力，还在质疑为父的决定？”宁尚书脸色一沉。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想让父亲对这事表个态而已。”宁嬿婉此时只觉得心寒，为沈姨娘觉得心寒。姨娘跟了宁尚书那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最后也只落得如此下场，“父亲别忘，姨娘可是安人，不比府上其他的姨娘可以说坐视不理就坐视不理，这事您若是不表态，宫里边就不好交代了。”

说完，宁嬿婉起身就走。

既已心寒，多留无益。今日就算她犯傻了，竟然会走这一趟。

宁尚书如何会听不出来宁嬿婉话里的威胁，当时恼怒，抓起一旁的茶杯就朝宁嬿婉的后脑砸去。

可真是他的好女儿啊，到底不是亲的，就知道拿宫里边的人来气他！

茶杯正好落在宁嬿婉的脚边，茶杯崩裂，水花四溅，湿了宁嬿婉的裙角。

她停下脚步，只回头凉凉地看了宁尚书一眼，撇唇不发一语就出了房门。

宁尚书抖着手跌坐在椅上，方才，方才她的那个眼神，轻蔑绝杀一闪而过，实在是像极了那个人，那个人……

宁尚书深呼吸，努力压下心里的震惊和颤抖，怎么会呢，不会的，宁嬿婉是宁嬿婉，永远都不会是那个人，也成为不了那个人，他绝对不会让宁嬿婉成为那个人来毁了他们宁家。

云子归虽然随宁嬿婉一同来了将军府，却没有同她一起去书房，而是等在了前厅。

见宁嬿婉出来，他率先迎了上去，却眼尖地瞧见宁嬿婉晕湿了的裙角，眉眼含了几分愠怒，“怎么了？”难不成宁尚书还对他的媳妇动手了不成？

宁嬿婉此时没有心情跟宁尚书计较，她真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来走这一趟。可若是不走，她就得自己想办法出手去查姨娘的下落了。

难不成要拜托云子归？不行，云子归病弱多年，在京城的根基想必不比自己的深多少。

想着想着，宁嬿婉便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有些时候，有点势力把握在手还是必要的。

“我们回去吧。”

云子归自然没有异议的，揽着宁嬿婉就要回府。

刚出了将军府，就有人过来了，给二人见了礼，“见过王爷，王妃。王妃，德妃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来人原来是德恩殿里的管事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