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北好不容易出了个解救百姓的公主,如今又香消玉殒,泷北上下,无一不沉痛哀悼。
登基后的龙子卿,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泷北,安抚泷北子民。
泷南与泷北向来就亲如兄弟,再加上泷南新皇与泷北公主已成其好事,百里浅薨逝后,泷北也自然而然的归顺泷南,两国并为一国,泷北百姓几多欢喜几多愁。
龙子卿乘坐辇车进入皇城,泷北为数不多的官员悉数相迎,以路公公,从云,如音和文清为首,其余官员唯命是从。
“公主她……怎么就去了呢!”看着辇车缓缓向前,路公公抹了把眼泪。
在得知百里浅死去的那一刻,路公公万分惊愕,泷北的希望啊,就这样湮灭了,眼看泷北已复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作为未来的一国之主,她竟就这样……去了!
“路公公,节哀。”如音向来内敛,她的惋惜,心痛,都深深地藏在了心里,从未表露。
“公主是我们泷北的希望,好不容易大军得胜,她怎么就……就……”
“公公,回首公主这一生,这么多年来,她只任性了这么一次。”从云眼眶通红,却异常坚韧,自离开桐城后,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
路公公长叹一声。
“路公公,公主的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如音看向了远去的辇车,里面的那个男人,她方才只见到了一眼,然只是一眼,她便明白,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何会倾心于他。
“公主一直背负着国破山河在的重担,她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无法随心选择自己倾心的男子,甚至没有为自己而活过,但是这一次,她却是为了自己。”
从云看向如音,面上带笑,心中却无限心酸。
“泷南新皇,就是她的选择,亦是她自己。”如音继续说道,“公主一直为的是百姓能够安乐,如今泷南新帝即位,他定会是个贤明君主,如此,不是与公主的初衷相同吗?”
路公公似是懂了如音的意思,这些,他又何尝不明白。
“公主正是因为知道子卿殿下会代替她去完成她没能做到的事,所以才这般安心的去了。”从云眼前又浮现起那日百里浅从房中走出来的那一幕。
她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强撑着身体了,她只字未言,如同陨落花瓣的花儿般毫无征兆的便倒了下来,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是带着笑的。
龙子卿能够活下来,她心满意足,可是她什么话都未来得及留下,便那么去了,或许,只有龙子卿才懂她的心意吧。
从云和如音相视,二人的心意相通,除了龙子卿,便是这二人最懂得百里浅了吧。
龙子卿留在了泷北,继续百里浅未完成的事情,改革城主制,举行春试,安抚百姓……一件件,一桩桩,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他不分日夜的处理着政务,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两个月后,春试刚刚开始之时,西京突然传出西京皇驾崩的消息,天下为之震动。
西京新皇骤然离世,留下诏书,自愿归顺泷南,因着这份诏书,西京大乱,西京王孙贵族皆生了夺位的心思,同时,失去掣肘的原边奴蠢蠢欲动,企图摆脱西京的控制。
就在泷南朝中沸腾之时,无痕突然出现在了泷北皇宫。
百里浅曾居住过的寝殿里,龙子卿的书案前摆放着成堆的试卷,这些都是白日里那些参与春试的考生的。
路公公和云常劝了很多次,他却不予理会,他已习惯了一夜不寐,越是在夜里,他便越是提劲处理朝中事务。
只有让自己忙碌,他才能够暂时忘却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
天气虽渐趋暖和,但夜里却依然很凉,路公公刚要去关窗子,龙子卿便出了声:“路公公,你下去吧,朕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是。”
路公公退出寝殿,带上了殿门。
坐在书案前的龙子卿身着明黄龙袍,以往的他衣冠胜雪,眸如辰星,温润如玉,如今,这气质却已不再见,现在的他,越发的像一位帝王,少了一份洒脱,多了几分王者之气。
龙子卿翻动着试卷,眉眼如画,却冷若冰霜。
“出来吧。”龙子卿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习武之人所到之处,不会发出一丝脚步声,若不是龙子卿内力深厚,绝不会轻易察觉到无痕的存在。
“奉主子临终前之命而来。”无痕拱手道。
龙子卿放下手中的试卷,抬起了头,看向站在殿中央的无痕。
“主子弃了皇位,追随浅公主而去,他在临终前没有任何关于立新皇的遗言,却吩咐了我,一定要来与您见上一面。”无痕的声音十分低沉,轻易便能让人听出他才经历过怎样的悲痛之事。
但是龙子卿却是不大信的,“嵘烨兄好不容易才攻下边奴,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么?”
“敢问您,若是可以,您会放弃吗?”无痕面无表情,却直直的看着龙子卿。
百里浅的容颜立刻浮现在龙子卿脑海中,他会放弃吗?不是“会”,而是一定……
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如今西京大乱,主子虽随了浅公主而去,但是他还是不希望看到西京朝中众人为了争那个位置而头破血流,所以,希望您能出面。”无痕垂下眼睛。
这,便是他的来意。
龙子卿看着地面,久久未回应,就连无痕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宫中角楼的房顶之上,从云和如音并肩而坐。
“浅碧留在了桐城为公主守墓,你却回了泷北,公主不在了,你们姐妹二人又分离,你当真要如此么?”如音望着清朗的夜空,过往好似在眼前一幕幕回放。
从云笑了笑,“正是因为不愿,才要如此。”
如音收回视线,看向她。
“浅碧向来随性,想做的便会不顾后果的去做,她不愿意入宫,便也不勉强,再说了公主的陵墓,需得人守着,但是公主的愿望是泷北能够太平,这个愿望她没能实现,我却不能弃之不顾。”
“公主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当真是可惜。”如音的声音很轻,感慨万千。
从云却不说话了,她的脸转向一边,眼泪瞬间便落下。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百里浅竟真的不在了,一切恍惚的像是梦般。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房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从云,快看!”最先看到的如音指了过去。
那人影迅速远去,从云却还是认出了是谁,“那是西京皇的手下,无痕。”
如音一怔,想起了那个曾带自己离开的男子,自然而然的,她又想起了那双冰冷的眼睛。
“西京皇临终前留下了诏书,归顺泷南,西京大乱,想必他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吧。”
从云只是猜测却一语中的。
如音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眼中那似平淡无波的湖面突然泛起层层涟漪。
“他……真的死了么?”
依然沉浸在悲伤中的从云没有察觉到如音的气息有一丝的紊乱,她摇摇头,“这件事,无从得知,只是西京皇也是个深情的,他对公主的心意,不比子卿殿下的浅,但是他若随公主而去,那便当真可惜。”
以身殉情么?那样一个骄傲的男子,怎么会?她更希望的是他放弃了皇位,归隐山水间,世间若是少了这样一个桀骜冷峻的男子,该是多大的损失……
龙子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平定了西京,收服了边奴,至此,天下一统,而他,也成了那个站在万人之巅的人,无尚尊崇。
大殿之上,身着龙袍的龙子卿稳坐于龙座之上,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九五之尊。
底下百官朝拜,齐齐跪地,口中高呼:“恭贺皇上一统天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细看上去,群臣之中,竟有几个女子的身影,而其中,便有如音的存在。
龙子卿的视线扫过整个大殿,那双眼睛凌厉而无情,“众卿平身!”
接着,群臣的恭维之声此起彼伏,龙子卿冷眼看着,一字也未曾入耳。
浅儿,你看到了吗,我如今已成了这天下之主,可是,没有你,我要这至高无上的地位又有何用?身在万人之巅,却只能只身一人,余生,我为的,不过是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