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若是有心,婶子倒是可以为你想想办法。我也是看那个聂含璋不过眼,又怜惜你的身世,不忍你被人欺辱罢了。只是这事万一被大嫂和枭儿他们知道了,难免会怪我多管闲事。所以,谢姑娘若是同意,还得请你保守则个,省得我一片好心,到头来还得落个里外不是人。”
“那是自然,婶子肯帮清芜我已是感谢涕零,怎能让恩人背负骂名呢?若是最后事情败露,清芜自当一力承担,绝口不提您半句。”
谢清芜此时也顾不得周氏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所图为何,只要能帮她躲过这个认亲宴,其他的以后再慢慢筹谋吧。
“既如此,那我也豁出去一把,帮人帮到底了。谢姑娘你附耳过来,我仔细与你说说法子。”
鱼儿果然上钩了,周氏隐住眼中的精光,按捺住心中的激奋,将早早就与淑琴淑棋商量好的计策告之谢清芜。
听罢,谢清芜面露担忧,“婶子,这法子真的可行吗?会不会太危险了?”
“谢姑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若非如此,怎能让枭儿对你心生疼惜呢?他只要怀了愧疚之意,觉得对你不起,日后不就会想法子补偿你了嘛。这样一来,还可以叫你避过订亲宴,老夫人也不能硬逼着你同意了。虽说有些冒险,可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呢。我会让人做事小心些,不会真的伤到要害之处,只是要委屈一下谢姑娘了。”
“好……”谢清芜把心一横,咬牙应承了下来。
唯今之计也只有破釜沉舟尽力一博了,若是事成,她与席大哥之间未必没有可能。就像周婶子说的,席大哥重义心软,自己多扮演弱势一方,时间一长他总会被自己感动的。只要多加忍耐,切莫心急,时机一到总有机会的。
倘若周氏真能帮自己扶上席枭的平妻之位,将来她定当投桃报李。她也看明白了,周氏愿意帮助自己,所图不也是想找个盟友一起对抗老夫人和聂含璋么。自己在席家势单力薄,也着实需要周氏从旁相助,如此方能有胜算。
“行,谢姑娘既然允了,那我这便安排下去,计划开始前,我会让人提早通知你的,这几日你还是出门多走动一下吧,让他们觉得你已经接纳了认亲一事,省得让人瞧出端倪来,这也有利于咱们的计划。”
计策已成,周氏嘴角含笑、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客房,没想到谢清芜这么好哄骗,真是天助她也。
周氏走后,流光忧心忡忡地问自家主子:“小姐,二夫人能信得过吗?她教您的法子也太过凶险了,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谢清芜神色坚定,“如今也只能信她了,这府里还有谁能帮我?富贵险中求,若真出了差池,我也认了。”
“小姐您放心吧,到时奴婢会保护你的,只要能帮您圆了嫁给将军的心愿,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流光,谢谢你,还好有你在身边,将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清芜紧握着她的手发誓道,原本如一潭死水的心终于又活了过来,她不远万里地来找席枭,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
接下来几天,谢清芜果然按照周氏所说,出门活动了,每日三餐也像往常一样与众人共同进餐,每当席老夫人或他人提及认亲一事时,也总是笑着言谢,表现出了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聂含璋是彻底不待见谢清芜了,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甚至还交待了落松院的所有下人,方圆一丈内都不允许谢清芜靠近,只差没在院门口立块牌子,上书“谢清芜与狗不得入内”。
对方爱咋地咋地,反正她是决定不再因为这个无谓的女人而影响自己的心情了,不值得。
谢清芜也知道对方不待见自己,更不会上去自讨没趣,何况论吵架、动武,她哪一样都不是聂含璋的对手。就算是比道理,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是占下风的,索性也远远地避着聂含璋,一连几日来,两人当真一句话都没说过。
席枭为着避嫌,更是离谢清芜远远的,这个档口上他实在不愿再惹出什么误会,引得妻子不满、众人猜疑,只想着尽快将认亲宴办妥了,好让大家都松口气,近来府里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认亲宴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切看似非常顺利,就在聂含璋等人放松警惕之际,偏偏这一天就出了事。
那日,周氏一早就带着谢清芜出门,说是要带她去置办认亲宴的新行头,这本是应该,席老夫人就让账房批了银子,还特意吩咐周氏不必在乎银钱,买好一点能拿得出手的。
结果周氏一行人在买完首饰去逛衣裳铺的路上,突然就出了意外。
据在场的众人回忆,当时从路旁的一家铁匠铺里冲出来了一匹惊马,在街上横冲直撞,连累得席府的马匹也受了惊吓开始疯跑起来。
最后连同周氏在内,众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其中属谢清芜伤势最为严重,被惊马直接颠出了车厢,右腿被路边倒下的一个卖胭脂的小摊柜压住,痛得她当场就晕过去了。
当出去的那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回府时,便是席老夫人也吓得花容失色。聂含璋看着昏迷中一脸苍白的谢清芜,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觉得她可怜,可是又庆幸好在她容颜无损,万一真毁了容,那她这辈子真是要赖定席枭了。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肯定是要救人扶伤,席老夫人请了好几位大夫进府为受伤的众人看诊拿药,就连原本在禁卫军校场当职的席枭闻声之后也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是周氏派人去通知他的。
其他人都是一些皮外伤还好说,养几天擦些药就好了,可是谢清芜也不知是被撞坏了头还是什么原因,聂含璋猜想可能是脑震荡,整整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大夫说好在那个小摊柜中间是空的,谢清芜的右腿只是被压骨折了,没有断裂,用好一点的汤药和续骨膏养上两三个月就能好起来。
最要命的是,谢清芜自那日之后总是嚷着头疼,换了好几拨大夫来看,甚至请了太医,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头痛之症本就难医,大夫们也不敢断言到底是怎么毛病,更不敢胡乱医治。大伙只能猜测是她当时落地时撞坏了脑子,所以才会时不时地疼痛,可大夫们又不会开颅之术,一个个只能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这下好了,谢清芜真真成了一尊菩萨得好生供着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聂含璋终于深切体会到了。
别提什么认干亲的事了,人都这样了,总不能让谢清芜这个病号“瘸”着一条腿出席吧,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她送走,让她“自生自灭”吧,人民群众的唾沫都能淹死席家。
所以,现在只求谢清芜好好活着,别哪天死在府里了,至于认干亲一事只能无限期搁置了。
这个意外来得太过突然而且时机又如此暧昧,聂含璋不仅一次怀疑过这当中会不会有人为的因素,可是打探来的消息没显示出什么异常。
当日街上许多行人都受伤了,并非只有谢清芜他们出了事,而且始作俑者的那匹惊马虽然事后不知跑哪去了,但却寻着了马匹主人,听说是一家米铺的老板,他也认了栽,给众人象征性地赔了款。
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关键是谢清芜在京城无亲无故,根本没能力和人脉策划这样一起事故,周氏那个铁公鸡更不可能散出大笔钱财,去帮谢清芜这个忙,所以这事应该只是个意外。
这也不怪聂含璋没查出头绪,高慕雪为了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特地出动了高府的暗卫。他们全都训练有素,暗中为高家做出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不过制造一出惊马意外而已,对他们而言有何难。
至于谢清芜为何会昏迷了两天才醒,那是事先服下了周氏从淑琴手中得来的一种秘药,会使人昏睡,过了药效之后自然就醒了。
所谓的头痛欲裂,自然是谢清芜将计就计扮演的苦肉计,这个无法辨其真伪,难以医治的头痛症简直成了她的护身符,席府的下人连经过她的客房都要放轻脚步,以免打扰到“病重”的谢姑娘。
聂含璋暗骂倒霉,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让谢清芜出了事,这下子席枭对她的愧疚只会有增无减,今后谢清芜在这个家里只会得到更好的待遇和照顾。
哎……真是一件糟心事接着一件,聂含璋近来的叹气声是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都是强颜欢笑。
尽管她真的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一想到谢清芜将长时间甚至可能是无限期地赖在席家,明目张胆地对自己的丈夫虎视眈眈,她实在笑不出来。
席枭内心更是煎熬,一面是对笑容渐少的妻子的愧疚,天天变着法子哄聂含璋开心,一面则是对谢清芜的愧疚,觉得自己有负谢副将所托,没有照顾好他的妹妹。
不管开不开心,日子总是要过,转眼就到腊月底了,不到十天就要过大年了,聂含璋嫁到席家差不多快五个月,这也是她嫁人之后在夫家过的头一个年。
席老夫人许是担心她会对谢清芜的事胡思乱想,前段时间特意放权,让她帮忙周氏分管着厨房和账务。
马上过年了,府里的物资采购、年礼清单和下人们的月银发放的确不容忽视,聂含璋也暂时放下心中不快,投入到忙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