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怎能不去呢,我陪夫君一起去。虽未正式拜过认亲宴,可在我们夫妇心中,早就认定谢姑娘是义妹了,妹妹犯了病,哥嫂岂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聂含璋冷笑道:“不过我们又不是大夫,就算再多看几眼谢姑娘也不能瞧好她的病啊,有病就得看大夫吃药,这样才能好得更快些。”
她转头吩咐身后的千雪,“你速去让人请大夫进来给谢姑娘瞧病,记得多请两个,她这个头痛症可不好治哪。”
聂含璋的回答无懈可击,流光和周氏总不能反驳,你和大夫不能去,只有席枭一个人能去吧,于是两人呐呐不作声,跟在席枭夫妇后面一起去南厢客房。
一行人刚进了院子,就听到淑琴冲着客房厅堂的方向喊:“谢姑娘,将军和少夫人他们来看您了。”
接着在前面提灯引路,才走到离厅堂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聂含璋就听到了从屋里传出来的阵阵痛呼,好似发出声音的主人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聂含璋冷哼一声,她倒要看看谢清芜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天天装出一副“我快要不行了,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也不嫌累得慌。
推门一看,谢清芜正侧卧在一张美人塌上,身上盖着一条厚毯子,秀美的脸蛋略显苍白,眉间紧锁,红唇轻咬,盈盈美目似嗔似喜,当真我见犹怜。
看到席枭之后显见喜色,扶着伤腿,半撑着身子起来,柔声道:“都怪流光这个多嘴的,惊扰到席大哥和少夫人了,清芜无碍的,何必大晚上的劳师动众。”
席枭面沉似水,“为何头痛了不说,若是耽误了医治加重病情怎么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当好好爱惜。”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对于一个病人而言太过严厉了,席枭清咳了两声,放缓了声调。
“你现在觉得如何了?头还疼么?你嫂子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很快就来,你再忍耐一会吧。”
谢清芜展颜一笑,“多谢席大哥和少夫人,我这头痛症一阵一阵的也没个准,时好时坏的,这会倒是没那么疼了。让大家担心了,清芜真是过意不去。”
聂含璋扫了一眼摆放在桌上冷冻成一片明显没人动过的食物,笑道:“听说谢姑娘中午和晚上都不曾进食,是府中的饭菜不合胃口么?还是这些东西谢姑娘娘不爱吃?它们可都是老夫人特意命人为你做的,包含了多种珍贵药材,专门补身健骨还有补脑的,扔了实在可惜。”
“不是,不是,府上的招待自是周全的,是清芜自己没胃口吃不下,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实在汗颜。”
谢清芜怯怯看了一眼聂含璋,上次被她骂过之后心里对她着实有点犯怵,这会见她满脸堆笑地跟自己说话,不禁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我知道病中难免口淡胃口不佳,谢姑娘偶尔吃不下饭也是正常,不过若是不吃药不吃饭,这病如何能好得起来呢?所以,为了病体早日康健,还请谢姑娘克服一下,尽量多吃点东西。我想谢姑娘也不希望大家总是为你担心吧。”
聂含璋今日如此好说话,谢清芜心里更是没底,便是周氏也一头雾水,她还以为能看到一场元配大闹红颜知己的戏码呢。
“多谢少夫人关心,清芜晓得了,大家一片好意,我怎敢再辜负。”
谢清芜垂下眼眸,乖巧地应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聂含璋却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紧接着就说:“你们三个都是贴身伺候谢姑娘的,主子没胃口吃不下饭,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不仅不想法子帮着主子解决难题,竟然自己还能吃得下饭?这是谁教给你们的规矩?”
淡淡地瞥了一眼谢清芜身边的三个丫鬟,冷声道:
“淑琴淑棋照顾贵客不周,这个月月银减半,小惩大戒。若再有下次,除了流光之外,其他人全部板子伺候。”
谢清芜的人她不想动,但周氏的人若是犯了错,她却是动得了的。
淑琴淑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氏,见她不为所动,也知道最近聂含璋管着府里的中馈,一想到板棍打在屁股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仍是心有余悸,登时吓得小脸青白,慌忙跪下认错,直言不敢再犯。
席枭在旁轻轻补了一句:“若是谢姑娘在静养期间出了任何差池,一律唯你们是问。”
谢清芜的表情瞬间就跟吃了屎似的,难看到极点,无力地解释:“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都是听我的吩咐行事,以后清芜不会再任性行事了,一定好生静养,不敢给府里增添麻烦。”
淑琴淑棋是周氏的人,若是因为自己连累到她们身上,害她们受罚或被卖,势必就会得罪周氏,她得保流光,同时也得保住这二人。
“哎呀……也不知是不是说话久了,这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感谢众位今日过来探望清芜,可惜我不便起身迎客,失礼之处还请谅解。这会我想清静地休息一下,就不劳众位相陪了。”
谢清芜抚额作头痛状,不曾想聂含璋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反将了自己一军,看来还是小瞧这个女人了。
“谢姑娘还是等会再休息吧,大夫很快就到了,还是先让他们诊治一番吧,万一夜里再发作就不妙了。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热食,一会就送过来了,你也饿了一天了,将就吃点吧。”
聂含璋的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贤惠有多贤惠,越是这样,谢清芜就越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对方笑得不怀好意。
可是,主人家尽心为你安排好了一切,若是赶人走那就太不尽人情了,怎么看都会是自己的不对。
何况席枭还在边上看着呢,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懂事,谢清芜只能忍痛答谢,暗自内伤。
谢清芜在流光的服侍下刚喝下一碗鱼片粥,聂含璋差人请来的大夫就到了,只不过这次熟悉的两位大夫里头多又了一个眼生的中年男子。
“谢姑娘,这位是余大夫,诊治头痛症十分有名,他最拿手的便是飞针扎穴,我外祖父生前也曾犯过头痛症,就是余大夫给治好的。前段时间他去游山玩水了,刚回京城,我收到信息后,立马重金将他请了过来。有他在,我相信谢姑娘的头痛之症肯定能很快医好的。”
余大夫的确是京中圣手,也的确以飞针扎穴闻名,聂含璋将他请来,就是想试探一下谢清芜是不是装病。
若是装病,那好办,没事就让余大夫过来给她扎几针,看她还敢不敢不老实。要是真病,也好办,让余大夫接着给她扎针,直到扎好她的病为止。
小样,敢跟姐玩阴的,看姐玩不死你。
谢清芜一听“飞针扎穴”四个字,登时吓得冷汗淋淋,一脸惊恐地看着向她走近的余大夫。
“席大哥,救命啊,清芜害怕,清芜不想扎针啊……”
“这位姑娘,老夫现在还没扎呢,乱喊叫什么,你且将手伸出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余大夫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吓得谢清芜更是眼泪汪汪,在席枭威严的注视下,不得不听话地伸出了右手。
余大夫在谢清芜手腕上覆上一块帕子,捋着胡子把了一会脉,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她的手掌和脸色,沉思片刻后,与另外两外大夫低声交换了一下诊断意见,三人都决定先给谢清芜扎几针探探病症。
一听真要扎针,谢清芜吓得花容失色,裹着毯子不断往后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哭喊道:“我不要扎针,我害怕,席大哥,你救救我……”
席枭还没说什么呢,突然流光就冲到聂含璋面前,尖声叫骂。
“少夫人您这是在公报私仇,想置我家小姐于死地吗?也不知您是从何处找来的庸医和江湖骗子,上来就要往我家小姐脑袋上扎针,若是扎出个好歹来,谁来赔我家小姐的性命?您恨我们家小姐,但也不能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来害她吧?将军,您要替小姐作主啊……”
“放肆!”
席枭怒吼一声,“不敬主母,不分尊卑,侮辱客人,这就是你在你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学到的规矩?”
流光被席枭盛怒的表情吓到不敢动弹,半张着嘴白着脸,额上一滴冷汗顺着鼻尖往下掉,双腿开始发软。
“嘿,你个臭丫头,老夫行走江湖二十余年,救死扶伤无数,你竟敢骂我是庸医?江湖骗子?真是岂有此理!席将军,少夫人,今儿这病老夫是看不了了,府上还是另请高明吧。”
余大夫听了以后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转身收拾着行医箱,抬脚就要走人。
席枭一把将人拦住,面泛歉意,“余大夫,实在对不起,府中下人没有规矩,让您受委屈了。还请您看在席某的薄面上,帮在下这个忙吧。”
劝住了余大夫,席枭转头冲门外喊:“来福,将流光带出去,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