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动静,柳尚香忍不住偏头去看,只见席枭如珠如宝地把聂含璋抱在怀里,平时冷肃的脸上此刻尽是柔情,看着聂含璋的眼神简直能把人给暖化了。
而聂含璋眉目飞扬,娇笑着揽着席枭的脖颈,将脑袋靠在他肩上,脸上满满的是对他十足的依赖爱恋,完全见不着刚才她伤心气愤的半点迹象。
这才是他们夫妻感情最真实的状态,简直羡煞旁人。
柳尚香心里涌上无限羡慕和向往,如果小侯爷有一日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哪怕是立马死了,她也觉得心满意足。
沈睿锋查觉到妻子的目光,不解地回视过去,却见她双目含泪,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不由蹙眉凝思。
夫妻俩静静对视了片刻,复又平静地收回目光,各自思量其中深义。
聂含璋虽被席枭抱回了船舱里,可依然还是醉酒的状态,死活抱着席枭不撒手,娇娇滴滴地向他撒娇喊屈。
席枭没法,只能将四面的帘子全部放下,不让人看到里边的情形。为了避违,沈睿锋和柳尚香等人,包括千霖千雪全都挪到了另一艘花船上。
为了随时方便照顾醉酒的聂含璋,两条船挨得十分近,坐在船舱里的沈睿锋夫妇不时地就能听到隔壁花船传过来的说话声。
“席枭,你是个大骗子,你欺负人……”
“是,我不好,骗了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我心里难受死了,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
声音里隐约带了一点哭腔,挠得沈睿锋有些气息不稳,赶紧喝了一杯茶静心。
“咳咳……席将军和少夫人是因何事争吵?咱们可有能帮得上忙的?”
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又好奇,虽有些尴尬,沈睿锋还是开口问了。
柳尚香简单把事情跟他提了两句,别人夫妻的隐私她也不好透露太多,点到即止就是了,沈睿锋那么聪明,一听就能明白的。
“席将军对少夫人情深意重,想必无人能拆开他们夫妇的,那个谢姑娘顶多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席枭对聂含璋的爱意如此深沉,同为男人的他最是明白。尽管他如今已经放下以聂含璋的那份念想了,可亦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对她的忠贞。
柳尚香带着淡淡的艳羡,笑道:“是啊,席将军对璋妹妹确是宠爱如宝,正因如此,眼里才更容不得沙子。我想璋妹妹会想通的,他们夫妻不日便能好的。”
“嗯……”
沈睿锋轻轻应了一声算是赞同她的说法,一时间夫妻两人突然又变得无话可说,不由陷入了静默之中。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平日里各忙各的,极少谈心,若是说话交流几乎也都是府里的正事。
成亲三个月以来,柳尚香根本就没有度过人们所谓的新婚期间蜜里调油的那种生活,有的只是一日复一日的平淡冷静,日子过得就像一潭死水。
另一只花船上,席枭夫妇的说话声也渐渐地小了,最后趋于安静,想来应该是聂含璋挨不住酒劲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席枭从船舱里出来,让柳尚香和千霖千雪等人过去看护熟睡的聂含璋,他则换过来和沈睿锋小酌闲谈。
席枭是武将,沈睿锋则是文官,和容延一样,同在翰林院供职,两个男人所说的尽是女人不感兴趣的朝堂政事,越说脸色越凝重。
聂含璋这一醉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已将近午时。
好在她入睡时,席枭给她喂过了醒酒汤,醒来后除了胃里有些烧,其他都还正常,起码头不疼,人也就没那么难受。
听着柳尚香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酒后发疯的举壮,聂含璋只觉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羞愤地差点抬不起头来。
只是这酒醒了,意识也恢复清醒了,心里到底对席枭还是有气,再也不是那副柔媚娇态迎向他,而是冷脸以对。
席枭只知理亏,一路上温柔小意地应付着她的怒气。
四人一起去京城有名的“全聚楼”吃了午饭之后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府。八壹中文網
席枭和聂含璋一前一后地进了落松院,机灵的下人们看出两位主子的神色不对,赶紧躲得远远的。
刚送出府的谢姑娘又回来了……这当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府中上下早已猜测四起。
内室里,夫妻二人左右对坐,聂含璋一脸平静地问:“说吧,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只要不是朝廷大事,能说的就一并说了吧,我受得住。”
她觉得开诚布公地再谈一次吧,虽然已经谈过很多次了,可沟通始终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不好好沟通,何来后面的解决办法。
席枭知道妻子生气的根源,并不是因为谢清芜回来了,而是自己瞒骗她一事。他们之间真的再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信任危机了,思虑再三,席枭终是决定合盘托出,包括自己暗中调查三皇子府和高家可能与此有关一事,包括当初他与容延订下的一月之约。
聂含璋听罢久久不语,静默了好一会,才又问他:“如果当初容延表哥没有告诉你,谢清芜惊马遇险一事是她和二婶自导自演的诡计,你那日还会不会相信是谢清芜故意撞破脑袋诬陷于我?如果你当时并不知情,你会信她还是信我?”
席枭着实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微微愣怔,神色纠结地回答:“倘若真是那样,我一定还是会选择相信你,但也不会怀疑清芜妹妹。”
这样的回答,席枭自知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诚实的,既说了不能再瞒骗妻子,就绝对不能再说一句谎话。
聂含璋做了一个深呼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胸中的那股憋闷之气。
“席枭,谢谢你这么坦诚的回答。不如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过几天我会找个由头搬回娘家住一段时日,我想自己一个人冷静地想想清楚。有谢清芜在府里,我无法冷静。”
席枭的脸刷地白了,心上像是被人重重捅了一刀,痛得瞬间麻痹了身体,连知觉都没有了。
他死死攥住聂含璋的手,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璋儿,我不同意,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的。你若是要回聂府,那我也跟着过去,你住几日我便住几日,直到你愿意回来为止。”
聂含璋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惊慌无措的神色,满脸恳求地看着她,就像是要被人遗弃的孩子。
“你弄疼我的手,松开些,咱们好好说话。”
席枭把手劲松了一点,却还是紧抓着不放,生怕她下一刻就收拾包袱走人。
“我没说要离开你,只是回去住几日而已,你跟着我过去干什么呢?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岂不让人笑话。”
席枭还是摇头,俊脸上一片哀色。
“万一你狠起心来跑了,我上哪找你去,我不答应。若是你当真不想见我,我可以在禁卫军营里先住着,那儿本就有为我们备着的住房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咱们只要跟母亲解释是我公务繁忙,便可搪塞过去。若是你搬回娘家住了,怎么向母亲还有岳丈他们交待?到时势必会有不利的传言流出,对你不好。”
聂含璋认真想了想,席枭说的这个办法确实更好,省得席老夫人他们猜疑,若是谢清芜见自己走了,只怕会拍掌叫好。
对,她这是将军府的女主子,凭什么要走,要走也是谢清芜走。自己刚才真是被猪油子蒙了心才想出这么一个让亲者痛仇者快的昏招。
“好!过几日你寻个恰当的时机跟母亲说吧,我会让人先把你的衣物收拾好,这几日你就睡在那张软榻上吧。”
见不得席枭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聂含璋鼻尖一酸,别过头去狠心不看。
这样大家是很痛苦,可若是不这样痛一次,如何能彻底根除谢清芜在他们夫妻之间种下的那颗毒瘤。
谢清芜突然被劫又突然被救接着又突然回府,当中必定多有蹊跷,她才不相信她的一派鬼话。
席枭若再派人继续查探,盯死谢清芜和高慕雪等人,总会查出蛛丝马迹来。若谢清芜真的勾结外敌想对他们夫妻不利,届时她必不轻饶。
席枭怔怔地看着妻子抽离开他的手,慢慢地往屋外走去,秀挺的身姿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一层虚缈的光,仿佛她走进那道光里就会永远消失。
“璋儿……别走……”
席枭无力地低喃一声,痛彻心扉,一滴滚烫的泪随之落至桌面。
他的璋儿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要与他离心了,是不是真的会不似从前那样爱慕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的心。
当天夜里,席枭就被赶离大床,睡在了屋里的那张软榻上。
可席枭如何能睡得着,怀里没有了那具熟悉香软的身体,没有她甜腻的呼吸香气,没有她娇软的轻言细语……他如何能睡得着。
席枭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大床,一整夜没合眼。
明明那张床与这张软榻隔着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躺在这里就可以看见红色床帐后头那道心爱女人的身影,可此刻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她不愿再靠近,他不敢走过去。
聂含璋又能比他好得到哪里去,心事重重地也是一夜无眠。
成亲以来她没有一晚不是在席枭怀里安心入睡的,猛然间自己一个人,甚觉孤清。何况明知席枭就在不远处的那张榻上,内心更是煎熬,究竟是否该把他叫回来睡这个问题就让她挣扎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眼圈都乌黑了。
次日一早,当容嬷嬷和千霖等人进屋服侍两位主子起床,看到软榻上多出来的被褥枕头时,才惊觉事情重大。
主子和将军之前不管闹过什么别扭和不愉快,从来没有分床睡过,哪怕是主子来葵水期间,将军也不嫌污秽,坚持要和主子一起睡。如今他们却分榻而眠了,可见问题有多严重。
容嬷嬷等人皆是神色凝重,暗自把软榻上的东西收好,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好在能进这屋里伺候也就是她们几个,若是声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大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