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侧妃应了崇福公主相邀,那汪静姝也顺其自然去了。
其实她自己应不应承都没什么,她跟崇福公主早已相熟,偶尔推却并非大事,然侧妃应了,那她自要作陪,这自然也是皇后的意思,要汪静姝这个王妃多带着侧妃出去走动拜访,以免再出现拒绝太子妃的事儿。
“快至晌午,你便去告诉侧妃,可以准备着了。免得到时错过时辰让公主久等。”
汪静姝刚入内室,边选衣裳首饰边嘱咐卉芬嬷嬷,叫她去跟侧妃通声气。
“是。”
青意取了一件衣裳端到汪静姝跟前,“主子,不如穿这件,是之前太后赏的好料子,如今尚宫局做成了冬衣,今儿天气不错,月白色很适合。”
“月白色?”汪静姝觉得不大合适,“如今冬日,还是选那件淡红的,这两件款式差不离,只是料子不同罢了。”
“是。”青意立刻取了淡红的那件衣裳,又叫宫婢换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搭配起来很是亮丽,汪静姝很欢喜满意,随手点了给她梳妆的青云,“今儿你跟着我去罢,还有通和。”
青云很是欢喜,虽也是伺候主子,但能得了主子青眼近身伺候,自是不错的差事,“是。”
青意也不争这个,晓得主子有意提拔青云和通和,“那婢子留下,跟嬷嬷青柳一起盘点盘点库房。”
“嗯。”
青云又取了一件银狐皮披风,给汪静姝披上,又递上滚烫的汤婆子暖手,“主子觉得可暖了?婢子还备了个汤婆子,若您等会子冷了,婢子就在那里寻个地方再弄个汤婆子。”
汪静姝却笑她,“你呀,公主那里不知有多暖呢。真是瞎操心。”
青意也捂嘴偷笑。叫青云脸上挂不住,很不好意思,跺脚,“哎呀,主子和青意姐姐只管笑我罢——”
青意见此更乐。
旋即林女史匆忙叩门进内,汪静姝纳闷,“可是有事?”
林又晓讲清来意,“主子,东宫向立政殿禀报,太子妃有了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如今整个皇城都晓得了,皇上异常高兴。”
东宫有喜。
这意味着,很多事情会尘埃落定。
江山后继有人,有些人的梦也该醒醒了。
太子妃所生的子嗣是最正统的嫡系。
可汪静姝猛然想起那日所听闻的一切,明明太子妃要借腹生子才能成事,可怎么会成了有孕?莫非外面的女人……
此事无人证也无物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汪静姝决定将这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不与任何人提起,“该准备贺礼,送去东宫。”反正都是东宫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出自太子妃的肚子,没有那般重要。“这事你亲自安排,叫嬷嬷大开库房,送最好的东西并着宁王的贺礼,一并送去东宫。”
林又晓应承下,“是。”转念又说一句,“主子,这会子皇后娘娘派人传召您和侧妃,立刻去凤仪殿。”
汪静姝难免心烦。无非是太子妃有了身孕,皇后焦急才传召她与侧妃罢了。无非又是去挨训的,她想不听烦也难。
她便不明白了,皇后为何如此热衷权势?东宫有主,来日迟早登基大统,宁王安心做封地王侯,不好吗?太子未赶尽杀绝,何必非要夺嫡?处处比着太子那边,连子嗣亦是如此。这宫里便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终是挥手清退那些宫婢,独留林女史,“女史,如今是怎么想的?”
“主子,如今不该是我们如何想,是要皇后宁王如何想,才好。”
汪静姝很不明白,“这权利就那么好?”
林又晓微笑着看她的眼,她意指的事她明白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一句,“可权利不好吗?”
汪静姝笑而不语,端坐在正位,她的影子却有点寂寥。林又晓比她更懂宫中形势,“换句话说,若此事失败,主子以为,谁能放过谁?谁能饶了谁?这宫里也好还是民间也罢,一向成王败寇。”
“康王的结果,还不算失败者里最惨的罢。”
康王?康王因酒醉而进新娘子屋里,两人苟合才……难道这事不简单?
想来确实不简单,必定有人推波助澜。好好一桩喜事,弄成那样,最乐见其成的是……东宫?
汪静姝没有问出口,成王败寇这话自是正确的。“那烦女史去催一催侧妃,请她尽快准备,立刻动身去凤仪殿。”
林又晓出去了。
汪静姝旋即命青意入内,替她换了那身月白色冬衣,头上的饰物去了大半。皇后正气急,她还这般珠钗翠环满头插的去凤仪殿,只怕皇后更怒。
等换了饰物,侧妃已在院外等候。
她们又该一同去凤仪殿聆听皇后训导。
凤仪殿派人来的是郑女官。
她走在前头,汪静姝和陈尔嫣两人在后头跟着,她们亦算同病相怜,皇后若有训导,总少不得连带着侧妃一块儿传召。比之前只有汪静姝一人,如今多了个陈尔嫣,算是多了个同伴。
陈尔嫣说的极小声,说起来她也心慌得很,隔三差五的被传召过去听训导,不知今日又何事?“王妃姐姐,可知是什么事?”
汪静姝不便多言,只简单说了几个字,“东宫太子妃有喜。”
凭着这几个字,陈尔嫣猜了个大致,已做到心里有数,不再多言默默跟着走。
到了凤仪殿,朱沛沉着脸才从殿里出来,见陈尔嫣,眼里闪过欣喜,终是沉着气离开,不叫人察觉什么。
可汪静姝岂会看不出他眼里的柔情欣喜为谁。偏就是陈尔嫣毫无反应的请安,这两人,她着实搞不懂。
自然她也没有精力去搞清楚。
很快两人进了殿,尚未来得及请安,皇后蒋氏便立刻朝陈尔嫣这边摔了一本彤史册,发怒了一句,“侧妃真是好,好得很,居然敢欺上瞒下,诓骗本宫!”
什么?
陈尔嫣不明所以,只跪地听训。见皇后大怒,汪静姝上前两步走到皇后跟前欲替侧妃求情,尚未开口复又听皇后说一句,“彤史册里记得清楚。自你进了皇城成宁王侧妃,宁王根本没有碰过其他女人,都是你一人伺候的。”
又是为了这事。
但最重要的还是子嗣一事。
自从王爷迎了侧妃,皇后时不时的翻查彤史册,然后拿着彤史册训导侧妃。汪静姝身为王妃,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敢帮衬,毕竟一个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你独霸宁王一人,却在本宫跟前表示会相劝宁王。这便是你相劝的结果?”
“你说你不是欺上瞒下?不是诓骗本宫?”
皇后每翻一次彤史册便生一次气,如今又遇上东宫传出喜事,她心里更是急切。王妃是现在怀上都来不及与太子妃相较,更何况一直是侧妃伺候。
陈尔嫣轻微的说了一句,“妾有相劝的。”王爷不听,她有什么办法?总不好推王爷出侧妃院罢。她还巴不得王爷少来。
皇后冷哼一声,“那什么结果?彤史册里写的不都是你这个陈侧妃!”
汪静姝终是看不过去,觉得皇后有点强词夺理,王爷不愿意侧妃也无济于事呀。总不能强迫王爷吧?那也只是和衣而睡。“母后息怒,王爷想去哪那是王爷自由,侧妃很不错才得王爷喜欢嘛。王爷喜欢不才是最重要的嘛?”
又适宜的奉上一杯茶,“母后先喝杯茶,熄熄火。可不可以听儿臣说两句?”没等皇后应承,她便直接跟了下去,“侧妃劝了也得王爷听,不是?肯定是儿臣做的不好才叫侧妃相劝也成了无济于事的东西。”
“是儿臣不好,不得王爷喜欢,因此肚子不争气没怀个孩子,叫母后高兴高兴。母后何苦往侧妃那里撒气呀?”
“儿臣呀,更喜欢在母后这里服侍。儿臣跟王爷是夫妻,王爷叫儿臣好生陪伴伺候母后,儿臣亦是这个意思要替王爷敬孝,这不正好是夫妻同心嘛。”
连日来王妃替侧妃说了不知多少好话,亦总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皇后亦心里有数无非是借此讨好宁王,她亦乐见其成。可又觉得不能委屈了这个正经儿媳,因此只要王妃开了口,她轻飘飘放过。
可如今王妃直言不讳自己不得王爷喜欢,将这个皇城里公开的秘密搬到了台面。她怎么有种王妃看透人世的凄凉感……而这次皇后却没有轻飘飘放过,“这与你无关,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一是一,二是二!”
汪静姝这次碰了一鼻子灰。看样子这次皇后真的气侧妃,虽有些强词夺理,但她不敢再出声。
怎奈,皇后命令,“侧妃!去殿外跪着反省。”
汪静姝生怕王爷因此生气迁怒于她,“母后,雪还未全化,侧妃会冻坏的。还,还是寻其他的……小惩大诫罢。”
皇后轻叹,她始终不明白这个王妃心里到底想什么,可越不明白越觉得心疼,总是委曲求全,息事宁人,“那就抄《女诫》百遍,好好谨记于心,明儿上交本宫。”
却未说什么时辰。
她就要试试这个侧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别是个狐媚子。说的这般明白,若还要留王爷过夜,那她不会再客气分毫,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了。
陈尔嫣像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般勉强说了一句,“多谢皇后训导。”
皇后眼不见为净,懒得再挑她的刺,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回去罢!”又说一句,“王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