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姝留在凤仪殿里,端茶送水的服侍皇后,好话说尽,又是示软又是讨好,皇后才笑逐颜开起来。
哪怕正位中宫,她也不过是个女人,需要人疼宠需要人哄。
皇后对这个儿媳呀更满意了几分,动真情之余拉着她直说心底话,“你呀,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别傻呵呵的总是替人家说话。”
“侧妃再得宠,那也是人家得宠,她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总该为自己打算一番的。我催你上心子嗣的事,也不全是为着东宫,那更是为了你,你且看看你那两妯娌,康王妃儿女双全在封地过日子那就是腰杆子硬,与你相处不错的宜王妃在封地的日子可不那么好过了,再得体再贤惠,男人终有一天会看厌的。这天底下贤惠得体的女人不知凡几,可有自己骨肉的女人终是少数的。”
“每个人的容颜都会老去,若有个一儿半女的,至少日子不孤单,那是生命的延续。你呀,该上心。不要觉得自己年轻不当回事,老了可要后悔了。”
“如今你不得宠似乎不在意不在乎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你不过十五岁罢了,可往后的余生,你有没有想过?旁人都是为自己打算。”
“如今后宅就那么几个人还不怎么安生,若今后你们跟随着去了封地,女人多了,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争斗算计之人不在少数,到时候你要靠什么保命?没有一样东西是能够永久保命的,但儿女能……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
皇后确实是苦口婆心,的确是为了汪静姝的余生着想,她说的确实是实在话。而汪静姝心里亦感激不尽,这些话只有关心她的人才会说。哪怕是跟她最亲近的嬷嬷亦只是挑些不伤大雅的话顾忌着说。唯有皇后,她是什么都敢说的。
可汪静姝感激归感激,她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体情况,她不敢想象这会子还是为了她好的皇后若在下一刻知道她子嗣艰难会不会立刻发怒?
她可不能冒这个险,“多谢母后为我细细思量,儿臣会上心这事的。”终是有些勉为其难,“只是儿女缘,怕是上天注定,抢强求不了。”
“事在人为。你不去努力,更是一场空,你若去努力,也许送子娘娘很快会赐你一个孩子。”
事在人为也得王爷愿意呀。
光靠她一人努力如何可能?她一个人再努力只是偷偷吃些补品调理身子,还不能被人发现。
汪静姝对于这四个字很是无奈,更是无可奈何。
却听皇后说,“王爷若跟以前那样那便罢了,若经这次后他还只宠幸侧妃一人,本宫会再插手此事。”八壹中文網
汪静姝听着不说话。却心如明镜,皇后快坐不住了。如果王爷依旧如故,怕是皇后会折磨死侧妃。
而那边陈尔嫣一回到自己院子,就开始关起门抄《女诫》,可是越抄越觉得心里委屈。
这明明是王爷不听劝,她碍着规矩亦不得不服侍,怎么全成她的错了?这宫里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偏巧身边研磨的青栀还要唠叨王爷如何如何说,“王爷差人来说,叫主子晚上等着。要我说,王爷是真真儿待主子特别,这是无上的荣耀呢。”
陈尔嫣本就心情不愉,冷着张脸,“不许提王爷!叫他少来这,否则别说百遍,就是千遍万遍,娘娘怕也会罚。”转念又提,“你去告诉王爷,以后别来了,免得吃闭门羹。”
这话也就敢得宠的主子说,像青栀就一宫人哪敢这样真的去传话。登时低了头,“主子,这话,只好您亲自去劝王爷了。”
“出去!”少烦我。
青栀默默退出了内室。
里头就剩陈尔嫣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着抄《女诫》,一遍又一遍,直到外头的天渐渐暗了。
已至戌时。
朱沛来了。翻看了几张白纸黑字,又是陪笑了几分,“是本王连累你了?”
“王爷!”陈尔嫣连头都不抬的喊了一声,这后宅里的女人只有她敢如此大胆对他,偏他还不生气,“嫣嫣,饿不饿?我听王妃说了。是母后……你别抄了,我明儿去凤仪殿……”
陈尔嫣适时打断他的话,说的又冷又硬,语气里没有一丝暖意和谢意,像是一阵刺骨寒风,“王爷不必如此。娘娘什么意思,您照做便是。”
照做!
已说的那样明白。朱沛哪有不懂的,可他偏偏不照做。却又听她说,“您若不照做,妾便是写千遍万遍都是应该的。”
朱沛心里有气,“你就那么希望本王照做?”
“是!”
她竟希望,他去宠幸别人。
朱沛气急败坏,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越烧越烈,“好,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转身就离开。
朱沛离开侧妃院,却也不去与它紧挨的昭训院,反而转道去了王妃院。
青柳端着脸盆正往后面去,一看王爷来了立刻放下脸盆,叩门冲里喊,“主子,王爷来了。”
里头的汪静姝正吃药膳,一听青柳的话,惊得吓了一跳,手一抖药膳全掉地上。立刻吩咐一旁脸上微喜的青意,“快捡起来扔掉,不要叫王爷看见。”
青意立刻蹲地捡,汪静姝则上去亲自开了屋门,正碰到朱沛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她立时福身行礼,“请王爷请安。”
生气的朱沛不免多想多抱怨,沉着脸像谁欠他二百吊钱似的,“王妃关门做什么?”
“妾怕冷,母后体恤允妾可提前用银碳,里头银碳烧得旺,因此关了门,何况天黑了,妾也该歇息了。”这会子王爷过来,汪静姝真是没想到,莫非来兴师问罪的?看他神色不愉,她笑的愈发浓郁似是一副春景图,“王爷如今冬天了,您晚上过来或者去别处,叫阿广给您披件大氅,免得冻着。”
朱沛刚在侧妃那边受了,突然觉得王妃关心的话格外温暖,却见她一直拦在门外,突然起了一丝玩味,“怎么,王妃不让本王进去?”
“哪里的话,”汪静姝温柔含笑,难得语气软和,两人不闹僵,这氛围似乎还不错,“妾等王爷自个儿提呀,不敢给您做主。”
旋即她迎了朱沛进屋。青意已将掉在地上的药膳清理干净正在擦梳妆台。“哟,本王还以为里头没人呢。”
青意请了安,立刻退下。
独留他们两夫妻,虽说是夫妻,却跟陌生人差不离。汪静姝忙前忙后的,命宫人又是递茶又是端热水,给王爷敷脸,又是一个汤婆子塞进他怀里,难得服侍王爷一回,连他都稀罕不得。
以往王妃可没那么殷勤。
今儿是怎么了?
朱沛看着手里她塞得一个汤婆子,不知不觉的心里猛然有点温暖,可他不冷,还给她,“本王体质可比你们强,不冷,你自己用罢。”
你们?指的是她跟侧妃?还是…说的天底下的女人?
不理解归不理解,汪静姝也没多去在意。拿回了汤婆子,“王爷来这,可有事?”
汪静姝深知每次王爷来都是有事,即便没事亦是和衣而睡按着规矩罢了。她已经做好被王爷责问的心理准备了,那么生气或许就是为了侧妃来的。
似乎她早已习惯了他的问责,仿佛什么事都成了她的过错。
朱沛有心跟她好好聊天,却不知该聊什么,他对她没什么了解,回忆以往都是责争执的场景,好像没有一次是这么冷静的,“没什么,”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你坐罢,这屋里没人不必做规矩。”
汪静姝落座。
旋即久久未听彼此的说话声,空气里满是寂静与尴尬。这就好比两个陌生人突然坐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都在等谁开口。
皇后教过她,女人略微主动一点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她依旧以往与他改善关系,平常他都不踏足,即便踏足亦是说完事就离开,根本没有让她主动点的机会,可这会子机会来了,她是不是应该把握住?
没成想还是朱沛先开了口,他是看到远处的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似乎还在跟人对弈,“你会下棋?”
“会一些,可不精通。”汪静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妾闲来无事同林女史一道下的,还未有输赢呢。”又笑了接一句,“妾亦是没想到,宫里人才济济,女史的棋也下的这般好。”
朱沛踱步而去,来了兴致,“你是黑子?”
汪静姝紧随其后跟去,“正是。”
朱沛饶有兴致看着这个棋局,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而身后汪静姝怀里滚烫的汤婆子,似乎更烫,或许是紧张的缘故,突然哎哟一声。
朱沛觉得奇怪,“怎么了?”
汪静姝受不了手心里的烫,一下扔了汤婆子,“烫!”旋即甩起手,烫了她手,皮都通红了。
朱沛想都不想的过去看她手,紧紧握住它,仔细瞧,左瞧右瞧。还嘟囔着边吹气边轻责,“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是铜制的,铜身容易发烫。”
两人靠得挺近。
突然汪静姝的脸也跟着发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