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沛跟陈尔嫣本想往西边赏河景,可只走到半道,就见侍卫来寻,一听是夫人有要紧事相商,两人只好又赶回客栈。
汪静姝已在客栈门口等候,此刻见产婆郎中相继赶到,只叫青云引路去替赵氏诊脉。又见王爷侧妃一道返回,按下心里隐隐的失落,上前一步,亲自跟朱沛说,“之所以请老爷来,是因赵妹妹的脉息有碍,妾无法一人做主,便自作主张请了您,请您做主。”转瞬又看了一眼陈尔嫣,“老爷不如回屋再说,这里人多嘴杂的……不大合适。”
她的意思是陈尔嫣应当回避。此事事关重大,任何人都有嫌疑要害赵氏,陈侧妃自不例外,需先行回避才好。
可偏生陈尔嫣不明白,急切的问一句,“赵妹妹,怎么了?”脉息不对,是怎么回事?
朱沛明知汪静姝的意思,却不以为然。他不想让侧妃回避,往后侧妃也该料理宁王府后宅,总不好只劳累王妃一人。拉着陈尔嫣的手就往里走,“那就进屋说罢。”
一下子王爷跟侧妃并肩同行,倒将王妃落在后头。汪静姝也只能跟着,不然她又能如何……难道要当众吵起来。而一旁并肩的陈尔嫣亦有不满,她可不愿刺激王妃。
三人渐渐远去,上楼的背影,彻底刺激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孙芳蔼,就那样看着,是如何的刺眼。搭着清漾的手,再三低语,“老爷跟二夫人并肩,夫人落后。也不知她心里如何想的……”
青漾不明她的意思,“二夫人最得宠,只怕…夫人也无计可施。”
孙芳蔼被她口中‘最得宠’三个字刺激到了,只觉得脑袋里一根根神筋在突突突的乱跳。冷哼一声,“呵,无计可施,我倒要看看,夫人是真无计还是不愿施……想要坐稳夫人之位的人,岂能一点本事都没有?那我们也太小瞧人家名门汪府了罢。”
她就是要逼王妃出招,她才能晓得王妃到底有什么能耐……否则老虎不露爪牙,谁晓得有几分攻击性?!
而那三人上楼直接进了汪静姝的屋子。朱沛立刻问了,“有什么事,夫人可以直言。尔嫣不是外人,往后也可跟你一同料理府务,没必要隐瞒她。”
夫人…尔嫣……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只需要听称呼便可见一斑。
汪静姝定了定心,“原也不是为了要隐瞒,而且此事事关重大,目前尚未查证。”
朱沛当即没了往下听的意趣了,“查证?你不是说赵氏脉息吗?怎么突然要查证?出了什么事?”
“方才有位郎中把脉,说赵妹妹七个多月的身子却要在近几日生产了。要我们准备好一切。还说,这几日赵妹妹有熏艾草的痕迹,这于胎儿是极大的不利,亦有早产的迹象。”
这几日…熏艾草……早产…七个多月……
一旁的陈尔嫣到底没当家的经验哪里了解这些孕妇的禁忌。可朱沛却是了解。这些宫里阴私手段。通常妃嫔为了争宠而偷偷让胎儿熏艾草好提前生产可在适当时机陷害其他妃嫔。
就在前两年宫里有位婕妤确实这样做过,好好的皇嗣在怀胎六个多月因熏艾草而胎死腹中并嫁祸。父皇经太后提醒宫中手段而大怒彻查此事,才晓得是熏艾草之故。那位婕妤自是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但也因此禁止后妃使用艾草。
而朱沛常年在宫里,皇后虽保护他处处为他着想,但这种阴私手段招数从未瞒着他。就为了让他将来晓得自己的女人会如何用计争夺,叫他不致使昏庸无道色令智昏。
没想到这才刚离开皇城,便查出了赵氏熏艾草。熏艾草……她要陷害谁?
汪静姝心里也清楚,这种手段虽没见过有女人害自己孩子的,但她听说过,“老爷,要不要去查?或者先问问赵妹妹。或许她也是被人陷害的,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朱沛心里已认定是赵氏自己害自己,“呵,不知道……夫人好一个不知道,还要替赵氏开脱?”他镇定的注视着她。
陈尔嫣可不管什么艾草不艾草的,当即提议,“老爷,不管什么艾草不艾草的。先问问产婆郎中罢,看他们如何讲。若真就早产,也得预备着东西,不如先找个干净的院子,总不好浩浩荡荡的人马一直住在客栈,而且赵妹妹要生产,也得找干净的地,总不能皇嗣在客栈里出生罢。生产完了还得坐月子,如何也要一个多月了,一直住客栈终究不方便。”
这是汪静姝没有想到的,果然多一个人多一份主意。她听着不错,“不如我立刻叫侍卫去办!再让常夏姑姑带着青云又晓立刻去准备妇人生产用的东西,孩子的大人的,产前产后的都要备一些,有备无患。至于产婆,就花着钱财请她多久两日。至于孩子的乳母,一时半刻就难找了,既要清白人家奶充足,还要能跟随我们一同去平州的妇人只怕实在难寻。家有襁褓稚儿,定不愿意跟随去平州如此路途遥远。究竟如何办,恳请老爷示下。”
此刻的朱沛正恼赵氏,直接一句,“叫她自己喂孩子罢。至于其他的就按你们说的办。艾草一事交给常夏姑姑彻查,务必彻查到底!”
汪静姝应声,从未有皇室女人亲自喂孩子,连大家族也没有这样的事,只有那些小门小户请不起乳母的……可她终究应承了一句,“是。此时等到了平州再替孩子寻一个可靠的乳母罢。”
陈尔嫣插了句嘴,“老爷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赵妹妹罢,听听郎中产婆如何讲。”
汪静姝看了眼陈尔嫣,不知她是何意,如今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侧妃了,“既如此,老爷先去,我先交代了事再过去。”
朱沛难得听侧妃这么积极的时候,心里感叹,立刻随她一同去了。
这边汪静姝匆忙寻侍卫找常夏姑姑青云等交代一些事,细细交代,此事万不可太泄露,尤其是熏艾草的事只能细细查。
常夏姑姑在宫里那么久,她有她的人脉也有她的查案法子,她不怕不能把这事调查清楚,只是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觉得没必要查,这种案子一般都是无头公案,“主子,此事应不是赵昭训自己做的。”
汪静姝虽也觉得赵婼念不至于如此,可偏王爷认定了是她自己所为。故而有些话她也不好多劝,如今听常夏姑姑这般说,问一句,“姑姑怎么那么肯定?”
“就凭昭训是太后留给王爷的女人,太后从太子妃到太后,在宫里那么多年什么手段没有瞧过?当初妃嫔熏艾草致胎死腹中一案还是太后给皇上提醒的。所以太后应及早告知了赵昭训。另外,因那事之后,皇上下旨后宫一律不能用艾草以免再有陷害之事发生。您既说是前些日子的时候,那时还在宫里,赵昭训应没有胆子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出来。”
“再者,若此事在宫里时便有了,如今出了宫。只怕也难查起。也许多半是一桩无头公案。”
常夏姑姑分析的不无道理,可汪静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终究笑道:“虽姑姑说的在理,可到底无凭无据此事。还是要请姑姑将此事查到底。不可以平白冤了人,也不可以轻飘飘将此事放过。一切有劳姑姑。”
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那么常夏姑姑也只能照办,忙答应就告退了。
汪静姝都交代完了才转道进了赵婼念的屋子。屋子里鸦雀无声。
此刻赵婼念正躺在床上,产婆跟郎中都在,把脉的把脉,摸肚子的摸肚子。原本有了诊脉结果,可偏偏这家老爷又让他们看一遍,这才又查了一遍。
与方才的结果一模一样,这位夫人有早产的痕迹,应是近日熏艾草的缘故。
半晌他们向老爷夫人禀告结果,“这位夫人给胎儿熏了艾草致使早产可能,不出十日应会生产,生产必会十分凶险。”
熏艾草……
不出十日……
一个字一个字从郎中嘴里说出口,如一根根闷棍敲着赵婼念的头,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孩子突然早产?什么熏艾草,她根本没做过。她怎么会舍得害自己孩子……
她激动的如泼妇般不顾脸面边哭边闹的下床,由青梅扶着,跌跌撞撞跑到郎中跟前,想要伸手去扯他头发扯他衣服,“你个庸医,庸医!你瞎说什么……我哪里给孩子熏艾草了,我没有。孩子怎么会早产……之前一直说脉息平稳,怎么突然成早产了,怎么会这样?肯定是你使了什么招数要孩子早产的……你个庸医!”
朱沛看着疯疯癫癫样子的赵氏,终究示意陈尔嫣请郎中产婆先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
可没了郎中产婆,赵婼念又将矛头转向汪静姝,指着她,挺着大肚子本就站不稳,还一个劲的叫骂,“是不是你?肯定是你!你自己生不出,就不许别人生,你怎么那么恶毒?你夺我孩子不成,就用阴私手段才让孩子早产的……你还我孩子命,还我……我不许你拿我孩子……你滚!别假好心。”
又是恶毒……自从赵氏有孕知道皇后有意将孩子养在汪静姝名下以后…这两个字,汪静姝听得太多了。她一忍再忍,早已忍到极致。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大善,可也没干过坏事,不至于是大恶之人罢。
当即沉了脸,摔了桌上的茶盏,骂了一通,“赵氏!你别给脸不要脸!让你的孩子养在我膝下那是瞧得起你,你以为你的家室很尊贵吗?你以为你的身份地位很高吗?若非…太后…你会有今时今日?我不会养你的孩子,可你若再说我一句恶毒,我叫人撕烂你的嘴!宁王府里就是不能没有规矩!”
赵婼念一下子愣神的忘了哭闹。
而朱沛他亦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妃。
这一刻,盛怒的汪静姝让朱沛觉得,此刻王妃气势……很强大?是不是能用强大两个字?
他这娶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王妃……他很好奇,似乎她的每一面都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