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汪静姝才从盛怒中回过神——王爷还在这,她却当他面冲赵氏发火,她是不是会……没有好形象了?
不对!
在他心里,自己从来没有好形象。
既然这样,她也不遮掩了。不过冲着一个快生育的妾室发火,是不是不太合适?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太凶残?
才片刻功夫脑子里就想过无数的汪静姝此刻有点懊悔,不该发怒,可转念看了眼赵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皱眉,转瞬又不懊悔此事了,“宁王府就该有宁王府里的规矩……”
同样才回过神的朱沛终究轻咳两声,打断了她的话,“此事,赵氏你不必攀扯别人!你自己有没有做过,你自己清楚,你不清楚的话,本王也会查清楚!”抬腿就要走,此刻他对赵氏全无兴致,自从赵氏有孕,他已不再碰她,自对她渐渐失去兴致,临了又补上一句,“你好好休息!”
旋即拉上汪静姝的手,就离开。
汪静姝感觉一脑子浆糊的跟着他离开,只剩下啼哭不已的赵婼念。
一出屋子,汪静姝就见青梅缩在一边,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通发火,“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连主子都伺候不好吗?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着!也宽慰宽慰你家主子,不要再疯狗乱咬人。若再敢攀扯上别人,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是,是。”青梅一个劲低头称是,唯唯诺诺的样子更叫汪静姝心烦,挥手赶她。
青梅立刻进内,安抚主子。
朱沛满不在意,“夫人,你怎么火气那么大?”
既出来了,就该放手。偏生他还不放手,汪静姝用力一抽,才从他温暖的大手里抽出,双手交叉,“我不是火气大,我是觉得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老爷要做好人不立规矩,那只好我做恶人,立下规矩,免得有人在背后戳我们府的脊梁骨。”
朱沛深知此话在理,宁王府确实好好整肃一番。却佯装不满,起了逗逗王妃的心思,鼓着腮帮子,偏了头,“那你做什么这么凶?她好歹是个孕妇。你就不能好好说?!”
汪静姝先是一愣,她的第一反应是果然坏了自己形象,可第二反应却心里窝火,越想越气,她凭什么要好好说?赵氏会听吗?说她没有好好说那赵氏有没有好好说吗?她忍了多少次,赵氏依旧我行我素那样质问她斥责她。赵氏对她严加指责的时候,他在哪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都不会为她说话。那为什么她为自己说话也不行……这个王妃真难做。
如此想来又是排山倒海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是凶,我做什么都不对。那我索性什么不做,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这个王妃她做厌了做腻了也忍够了,转念反问,“老爷怎么不去说赵氏专挑我的错?若说错,错也该有先后。到底谁先挑事,您方才也在,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你只想糊涂下去罢了。后宅妾室之间的矛盾你从来不管,这倒也罢了,可也不能是非不分。”
是非不分……
堂堂王妃竟说他是非不分……朱沛脸上一时挂不住,却也无言相对,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要跟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计较吗?
汪静姝对方才出口的话有点儿懊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没有能收回的机会。
两人就那样站着,谁也不理谁。
直到陈尔嫣同产婆走来,汪静姝晓得应是留下了产婆暂时照顾,那此刻也没她什么事了。赵氏那边她可不愿再掺和进去,免得又被人说恶毒,“赵妹妹这里之后的事有劳陈妹妹,我今儿不大舒服。诚如老爷说的,往后你也该担起料理府务的重任。”
陈尔嫣难得不撇清干系,主动揽下所有事宜。后宅料理她不是不会,只不愿掺和罢了。之前有帮王妃看过账本,在家时更学过管家。有些事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是,请夫人安心,您多去歇着罢。妾会照顾好赵妹妹。若有要紧事再寻夫人做主。”
“不必,有要紧事就寻老爷做主即可。赵妹妹的事就拜托给陈妹妹了。”汪静姝晓得事关陈尔嫣,王爷不可能不注意。
而朱沛却觉得她是在怄气,推卸责任给尔嫣。这让他的脸色很不大好看,若非产婆在,他可能顿时就要发怒,他不是不让尔嫣做,可汪氏才是王妃,才有责任承担起所有府务,她一下子什么都不管,这就没必要给脸面了,“夫人!”
汪静姝已经猜到他之后要说什么,索性转身就进自己屋子。她也是有脾气的,凭什么每次都让他们如意?明明是赵氏的错,就算他看子嗣的份上不怪责赵氏,也该态度分明,至少不应该怪责她。
屋门关上的那刻,汪静姝靠着门轻声叹气,这日子可怎么过?
头更疼了几分,索性躺进了床,厚厚的锦被裹紧了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无人知她是因疼而颤抖还是因哭而颤抖……
朱沛直直盯着关上的屋门,觉得他的威严被人挑衅,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他的王妃……顿时怒意丛生,倒是陈尔嫣极有眼力见的拉着他又进了赵婼念的屋子,哭哭啼啼的赵婼念立刻叫他转移了视线。
没成想她还再啼哭不已,身边的青梅如何劝都无用,她就是窝在床上坐着一个劲掉泪。这让朱沛又是一怒,他平生最厌恶哭不停的女人,好比康氏。这会子他没心思去宽慰,倒是陈尔嫣上前几步试图劝住她,“妹妹快别哭了,这样对孩子更不好,如今产婆也来了,所有东西都去准备了,只是要委屈妹妹些了,要在这个小镇上生孩子,好多东西都没法用最好的。直等我们去了平州,要叫老爷好好补偿妹妹和孩子。”
原这话听着叫人舒服,方才王爷王妃没一个人劝赵婼念的,难得侧妃有心。可偏偏‘要叫’两个字惹得赵婼念心里耿耿于怀,只会彰显她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也不知要给谁听?
赵婼念当即翻了脸,“什么要叫老爷补偿我跟孩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尊贵的人吗?竟有资格用‘叫’字。若非老爷喜爱你,你什么都不是!可会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这些女人里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这话听着如此耳熟,竟有点像方才王妃说她的那样。她倒是会一举反三,真是学得惟妙惟肖。可惜朱沛并不是要夸赞她的,双手交叉在背后,紧握的拳已昭示着他的愤怒。
陈尔嫣愣了愣,这个赵氏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到这时候了,竟敢攀扯王妃又攀扯她,把她们都得罪了。难怪王妃不愿管赵氏这档子破事……赵氏就不怕她跟王妃联手让她在生产那天一尸两命?何况这话还是当着王爷的面!
她家中无官职是没什么资格成宁王侧妃,可不能成侧妃也已成侧妃,此事无法改变,若有人每每提及这个只会一遍一遍叫她心生惶恐,惶恐之余更添厌烦。她对赵氏已厌烦至极。
刚想开口,转念索性闭了嘴。她可不会向王妃那样说什么规矩体统。规矩体统之类的话,想来真是多此一举。但凡人家有规矩体统,懂上下尊卑,还会做出这种毫无规矩体统的蠢事吗?
一时静极。唯有赵婼念低着头嘤嘤哭泣。
这番情形便连不识字的产婆也嗅出一丝主人家的不悦,这个怀孕的小妾都把人得罪了,连老爷都得罪了。大户人家真是一言难尽,或许就像有学问人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赵婼念越哭朱沛越不耐烦,如今她怀着孩子,他终是耐了几分性子,这好歹是他第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他依旧怀着几分期许,可又觉得孩子不能毁在这样的一个生母手里,“赵氏!你的孩子以后交给尔嫣抚养。”
一听赵婼念更疯魔了几分,挺着大肚子就要直扑陈尔嫣,“我不要——你还我孩子!”陈尔嫣吓得后退两步可谁知她力大抓住衣角就狠狠一拉,陈尔嫣避之不及,硬生生整个人重重的磕在床沿上,瞬间腰隐隐作痛,又真叫她胆战心惊,“哎哟——”
始料未及的一幕,叫朱沛心里更怒,立刻焦急的上前轻手轻脚的抱起尔嫣,“赵氏,你疯了?”
陈尔嫣腰疼得直打颤,她的腰本就是老毛病,一到冬天就隐隐犯疼,这事朱沛晓得,他曾寻过御医给尔嫣诊治可一直没有彻底根治。见她疼得都要掉泪,朱沛一下子心疼上了,又自责他不该提这事,“你忍下,我立刻抱你回去。”
可她依旧不忘拒绝,谁都知道赵氏攀扯王妃是因为皇后想让她的孩子给王妃抚养,可赵氏不答应。所以赵氏的孩子她可不敢要……“老,老爷,我,不想,抚养她的孩子。”嘴唇越来越颤抖,“我,我,谁的孩子,都不要,烦,您,收回这话。”
这时候朱沛哪有不答应的,什么都答应,不住的点头,“好好好好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忍忍,忍忍……”又抱紧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岂料身后赵婼念捂着肚子痛苦不已,鲜血染污锦被……除了丫鬟产婆,无人再愿意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