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莺梓脸上被二夫人打的手印倒是消肿了不少,可额头上包扎着纱布的地方仍隐隐作痛。
按照往年的记忆,年幼的花莺梓走出了城门,一个人来到城郊的一片坟地,找到了娘亲的坟墓。
整整一年没人来扫墓,黄土旁的野草长得老高,墓碑上写着田谷两个大字。
“娘”花莺梓伸出手轻轻抚摸这块冰凉的墓碑,就宛如她此刻的心。
在花家,花莺梓就宛若黄土旁的一棵小草,没人疼她,甚至没人会在乎她。
每当看见大娘疼爱花弧大哥,每当看见四娘疼爱待哺的汐儿,花莺梓莫名的心痛。
她真的很想见见自己的娘,她真的很想像汐儿那样躺在娘亲的怀里。
年幼的花莺梓从未感受过一刻被娘疼爱的感觉。
哭着哭着,小花莺梓抱着娘亲的坟墓沉沉睡去。
那年初春夜里,每有冷风吹过,一阵刺骨的寒意便会袭来。
抱着娘亲坟墓睡着了的花莺梓,被冻了一个趔趄。
缩了缩身子,缓缓睁开眼帘。
坟墓周围漆黑一片,偶有几只老乌鸦发出摄人心魄的叫声。
花莺梓被吓得紧紧靠着坟墓,不敢再睁开眼睛。
可越是闭上眼,花莺梓的心则越是胡思乱想。
又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树叶“飒飒作响”。花莺梓最终耐不过恐惧,害怕的小声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见不远处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郎缓缓走来。
花莺梓更是吓的“啊”的一声,躲到娘的墓碑后面。
“嘘!不要再出声了!”
少年郎走到花莺梓的身前,花莺梓刚要尖叫出声,少年郎便竖起中指做出禁声的手势。
他便是那日将花莺梓送去叶府的少年郎。
在两个人对视之下,少年郎有些惊讶,“小姑娘,怎么是你?”
被吓坏了的花莺梓,抬头的瞬间,却见少年郎俊俏的脸庞映入眼帘,在恐惧之下,竟悄然心动。
“公子是谁?为何会如此一问。”花莺梓问道
少年郎便回答道:
“昨日你昏迷在路旁,那天大雨滂沱,我把你接到朋友家,让朋友医治你,你身上的衣服,便是我朋友家丫鬟的衣服,我当时有事便自己先走了。”
“原来是公子搭救,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花莺梓对眼前这面庞俊俏的少年郎,竟毫不犹豫的相信。
少年郎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却不解她为何深夜孤身一人在这坟地之中,便开口问道:
“我不是让朋友等你痊愈以后送你回家么?你为什么深夜里一个人在这坟地里?刚才看见你,当真是把我也吓得不清。”
“我找我娘.”花莺梓答道。
“你娘在这里?”
少年郎此话刚问出口,便察觉自己口误,可说出来的话又怎能收回?
于是少年郎便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
“公子不必愧疚,我刚出生时,我娘便去世了。”
“哦”少年郎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活跃气氛,不知为何见到她,却忘记了危险近在咫尺。
“公子为何浑身是血?”
浓重的血腥味,早已令花莺梓有些害怕,于是便问向少年郎。
少年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只好挠挠头,“遇到坏人了。”
莫不是花莺梓提醒,少年郎险些忘了后面有追兵。
少年郎当即再度竖起中指,“嘘,我们先别说话了,被坏人听到就完蛋了。”
被这么一吓唬,花莺梓竟再也不敢出声,身子缩成一团,靠在少年郎的身旁。
不知为何,靠在少年郎的身旁时,花莺梓莫名的感到心安,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少年郎在附近薅下一捆野草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他爬伏于坟头,盯了许久也没见追兵。
又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在这时刻被吹得发出一阵“唦唦”的怪音。
少年郎低下头,见花莺梓冷得浑身缩成一团,便紧紧将她揽于怀中,眼皮愈发的沉重,两个人便这般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如何,少年郎带着花莺梓小心翼翼的在树丛里缓慢猫着步子。
偶然有一队甲士阵列混乱往北而逃,显然是兵变的叛军败下阵来,这些人是逃兵。
少年郎和花莺梓被吓得忙蹲下身子,藏于草丛之中,待脚步声过后,才敢露出头来。
“公子,这些人是谁?”花莺梓哪里见过这阵仗,害怕的眼泪在眼帘见打着转。
“嘘!先躲一躲,等天黑后我们再进城。”
哪知两个人刚要再度蹲下身,却有不远处正在逃离战场的逃兵发现了二人。
“嘿!嘿!你们快看!那里有两个小孩!”
“快!过去看看!”
少年郎大惊失色,“糟了!”
随即,连忙拉起花莺梓往树丛深处逃。
“快追,那小娃娃身上有血,定是逃出来的皇崽子!”
有眼亮的人,当即发现了楚逸辰的身份,张罗着身边的甲士朝楚逸辰和花莺梓的放下追了过去。
少年郎拉着花莺梓穿梭逃窜于树丛之中,恐惧之下,两个人谁也分不清方向,谁也不知要逃向何方。
穿过树丛,后面的追兵仍是紧追不舍,花莺梓显然有些体力不支,少年郎大声的喊:“别停,快跑!”
说着话,一直不知从哪飞来的箭矢,“嗖”的一声,擦过少年郎的头皮呼啸而过。
花莺梓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出了来,可却仍使出吃奶的力气逃跑。
“别跑!若不想受罪,就老老实实站在那!”
身后乱兵的怒吼,更是吓破两个人的胆,后面喊得越凶,两个人跑得越是拼命。
二人逃跑间,面前出现了一条湍急的大河。
少年郎边跑边寻找有没有桥。有人在右方的不远处,赫然坐落一座索桥。
少年郎连忙止住脚步,拉着花莺梓朝着索桥的方向逃窜。
大桥近在眼前,少年郎使足了力气拉着花莺梓踏上索桥。
两个人奔跑下,索桥剧烈摇晃起来,险些一个没站稳掉入湍急的河流。
“活的不成,死的也成!”
不知道哪个追兵急了,喊出来这一声,竟真的有人搭弓拉箭,“嗖”的一声。
同样的梦境出现,箭枝脱弦而出正中少年郎的大腿。
少年郎一个趔趄连同花莺梓,一起从桥上跌落到湍急的河流之中。
大股大股的河水涌进花莺梓的口鼻,每每要尖叫喊出声,便会狠狠的呛一口河水。
下意识间,花莺梓伸手要抓住少年郎的衣服,却只抓住了他的腰带。
纵使会水,可这般湍急的河流,少年郎使足了力气,也难以于这大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翻滚的浪花,宛若一只又一只恶鬼的手,欲将二人拖进这万丈深渊。
两个人不知道被这湍急的河水冲到了多远。
生死一念之间,楚少年郎拼命的游至岸边,牢牢抓住偌大的石头。
“糟了!”
等少年郎回过头要抓住花莺梓时,只觉腰间一松,连同他的腰带跟花莺梓被这河水冲走。
两个人被河水冲开,花莺梓拼命的在河水里挣扎,口鼻里仍源源不断的灌着河水,迫使她剧烈的咳嗽,可越是咳嗽,灌入口鼻的水便越是多。
好在最后花莺梓撞到了一棵断树,花莺梓宛如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抓住断树枝头,最后上半身探出水面。
发觉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慌乱之下,不知何时扯掉了少年郎的腰带。
于是花莺梓便急中生智,将自己的手连同断树缠在一起,眼皮愈发的沉重昏睡了过去。
凉风吹过,悬挂在腰带上的翠玉牌摇曳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