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霜听到程明歌的话脸色一黑,显然是想到之前薄崇的那番言论,原本得意洋洋的神色里也掺了几分心虚。她的丈夫早逝,现在就靠薄喻光这个儿子撑着,要是薄崇这个老不死真把他在外头生的那些私生子带回来,那薄喻光以后能不能继承薄氏还难说。
两相权衡之下,岳霜又开始盯着程栗苏的肚子发呆。
程栗苏一见岳霜这个模样,便有些急了,她好不容易才哄得岳霜来医院陪她做产检,结果偏偏碰上程明歌,还让程明歌给将了一军,要是岳霜真被她说动了,那自己就是真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歌,岳姨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跟岳姨说话?”
“你嘴里喊的岳姨是我的婆婆,我在跟婆婆讨论家里的事情,又关你什么事情?”程栗苏上赶着递话柄,程明歌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岳姨,你看看明歌,我好歹是她表姐,她当着您的面都敢这么对我,要是在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是怎么说您的呢!”
程栗苏摇了摇岳霜的手臂,企图再一次离间她们婆媳之间的感情,反正岳霜一直都不满意程明歌这个儿媳,她趁着这个机会多多地抹黑程明歌,正好能顺着岳霜的心意,以后也更好上位。
“程栗苏,要是我真有这个背后嚼舌根子的坏习惯,那你弟弟就不会被公司辞退,而是连启明的大门都进不去。”
程栗苏这个黑锅甩得不错,程明歌的确是没办法向岳霜证明自己没在背地里说过她的坏话,但是她却可以用另一件事情来做比,顺便再让程栗苏扒下来一层皮。
“丰旭的事情,果然是你搞得鬼!”
程栗苏一听程明歌提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要不是程明歌设计,程丰旭又怎么可能会被孙松辞退,还闹得全公司都知道,搞得她哥现在在公司都要低着头做人。
“也不能说是我搞的鬼吧?要是程丰旭学聪明一点,不像你一样天天挑我的刺,接我的话茬,怎么会耽误了上班的时间,又得罪了公司的客户呢?”
程明歌不清楚程栗苏现在知不知道启明的状况,但是在还没跟程承正式撕破脸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的。
的确,在程丰旭和程丰初离开自己家之后,程明歌就立刻联络了孙松,在探口风的过程中两人一拍即合,直接导演了这一出戏。原本还担心程丰旭不会那么容易按照他们两个人商议的计划走,结果没想到程丰旭性子太冲动,只要程明歌这么轻轻一挑拨,就直接上钩,压根就不用她多做什么。
要说起来,按照程丰旭的性格,哪怕没有程明歌暗中动手,恐怕也不会在启明留上多久。
“在路上看见熟人,只要问上一声好,闲聊几句日常,接着摆手说再见就行。可有些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非要接着闲聊的借口踩对方一脚。”
“除非是个天生的出气筒,不然但凡是个有骨气的,都会踩回去的吧?”
如果程明歌上辈子没那么想要挽回薄喻光,恐怕也不会一直被程栗苏踩在脚下,如今她已经决定放手,又怎么会再给程栗苏留余地?
“妈,既然有人陪着您来医院,那我也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
程明歌懒得去戳破程栗苏和岳霜两个人拙劣的谎言,她已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要是再不出发,待会儿就该迟到了。
“明歌,你……”
岳霜看着态度不卑不亢的程明歌,回想起之前程明歌对她的孝顺行径,下意识想说两句挽留的话,可还没等她想好,话头便被身旁的程栗苏接了过去。
“岳姨,明歌既然那么不乐意,那我们还是别勉强她了。”
程栗苏虽然很想在程明歌面前炫耀自己怀孕的事情,可想起程明歌最近的行事作风,她突然有些发怵,担心程明歌再给她下套。
“那我就先走了。”
程明歌见程栗苏偃旗息鼓,又看岳霜没开口的意思,便朝岳霜点了点头,拿着手包离开了。她在医院碰见程栗苏和岳霜是意外,但这个意外如果好好利用起来,也许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堪堪入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马路边的步行道上更是少不了掉落的果子,满眼都是被碾碎的、被踩破的果子,裂开的口子就像枯死的树根,引来不少苍蝇和蚂蚁的驻足。
青涩又带有苦味的汁水一点一点地流淌在步行街的石块上,跟烂掉的果子一起依附在充满沟丨壑的砖块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空气里发酵,渐渐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酸涩中带着一丝腐臭,要是没看见地上那些青黑色的烂果,恐怕还会以为是什么风化的死物。
程明歌的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路旁的大树,干呕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看见一瓶矿泉水出现在她的面前,程明歌抬头一望,发现是原本应该在办公室里等她的齐弘问。
“程小姐,你没事吧?”
齐弘问见程明歌许久都还没到,还以为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结果站在窗台往下一望,便看见程明歌弯着腰扶着树在吐。
“没事。”程明歌用随身带着的纸巾擦了擦嘴,对齐弘问有些抱歉地说道。
“拿着漱漱口。”
齐弘问明白程明歌的意思,只是程明歌看上去的状态实在太差,哪怕这人不是他的客户,他也不会置之不顾。
“谢谢。”
程明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齐弘问手里的水,干净的水冲走了嘴里的秽物,也带走了一直萦绕在程明歌鼻尖的臭味,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眼前清明了不少。
“要换个时间吗?”齐弘问贴心地问道。
“上去谈吧。”
程明歌不想浪费好不容易腾出来的时间,再加上她刚在医院碰上程栗苏和岳霜,那么那个计划自然是越快实施越好。
“好。”
齐弘问不知道为什么程明歌这么坚持,但既然他已经答应做她的代理律师,自然要以代理人的想法为第一原则。
低矮的民房在争抢日光的手段上,总归是比不过附近耸立的大厦。原本就昏暗的光线被前行的人影遮挡,落在一片阴影里的程明歌低头跟着齐弘问往上走,耳边不时传来的孩童嬉闹声,让程明歌安全感倍增。
齐弘问的确是被乾丰逼得狠了,不然也不会从办公楼换到民房里,更不会答应程明歌做这种如此出格的事情。
“程小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比较好?明歌?”
齐弘问和程明歌中间的桌子上摊着几份文件和一些草稿纸,要是程明歌再年轻一些,大概来人会以为这是哪个辅导班在开课。
“叫我明歌就好,那我该怎么称呼齐律师?叫您,弘问?”
“可以。”
齐弘问听到程明歌喊自己的名字,心弦突然一动,好像有一只蝴蝶落在弦上,轻轻地拨动了一个脆弱的音节,但这个音节现在只有齐弘问自己能听得到。
“关于我们两个人的相识过程,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确定了各自的称呼之后,程明歌总算多了一些熟悉感。她上辈子跟齐弘问的关系不错,要是一直跟他止步于律师和客户的关系,她还真怕自己哪怕越线了也不自知。
“我觉得可以往前推一两年,但是时间不宜过长。”
齐弘问还是第一次假扮别人的出轨对象,哪怕这些事情是假扮的要点,可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一年半以前,在泰鸿画廊。”
程明歌在决定跟齐弘问演这场戏的时候,就已经在家细细地想过,她和齐弘问这个故事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始,又应当在哪个场合才比较合适。
有薄喻光的场合肯定不合适,一来,她跟薄喻光结婚之后就没一起出现过几次,二来,薄喻光这个人过目不忘的本领实在太强,程明歌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他抓住破绽,所以想来想去,索性还是把地方定在画廊。
听上去既符合出轨的情节,又有画廊老板彭华这个“人证”,这样一来,事情被戳穿的几率便小了不少。
以前的程明歌为了不让程栗苏诬陷自己出轨,故意来找齐弘问做一份离婚契约的附带条款,可如今却为了要让这份附带条款生效,要跟齐弘问扮演一对激丨情出轨的野鸳鸯。
想来,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