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悠乐和方正羞愧地低下头，不敢面对医生如炬的目光。

医生除了检查圆圆手上的伤，还刻意检查其他地方，生怕圆圆是受虐儿童。她确定圆圆四肢没有伤后，又技巧性询问圆圆和父母的相处情况。

圆圆富有童真的语言，并未体现家庭存在冷暴力，但内心的担忧和孤独显而易见。

“药能治疗伤口的创伤，可心灵的创伤还得心药。不管是什么原因，成为父母就要担当起为人父母的责任，不要以任何借口忽略孩子。”医生一边开药，一边建议，“多观察，多陪伴。情况持续，必须看心理医生。”

“还会有下一次？”方正惊呼。

“情况严重和恶化，不仅会有下一次，还一次比一次严重。生病是不分年龄的。好好照顾她！”医生冲圆圆露出温柔的笑容。

看诊结束，苏悠乐抱着圆圆在休息区等待，方正忙着缴费拿药。紧接着，在圆圆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中，医护人员完成圆圆伤口的处理和打针。

离开医院时，一家人又累又饿。苏悠乐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圆圆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掉一个大包子，喝光碗里的稀饭。

方正盯着圆圆裹着纱布的手腕，想到医生对于圆圆病情的描述，心魂未定：“老婆，你打听一下哪个医生擅长儿童心理学。我们抽空带圆圆看看病。”

“心理问题不是看一次病，开点药就能好。我想了想，主要原因还是她缺乏陪伴，我们忽略了她的感受。”苏悠乐亲吻圆圆的额头，“宝贝对不起。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忽略你了。”

“爸爸也是。”方正赶紧补上。

圆圆抬起受伤的手：“痛，吹吹。”

苏悠乐和方正头凑在一起，对圆圆的伤口吹气。圆圆感受到父母的温暖，总算露出笑容。苏悠乐和方正的负罪感稍稍降低，也跟着露出笑容。

回到家的时候，圆圆已经睡着。苏悠乐在方正协助下，把圆圆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两人看着圆圆安静的睡颜，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离开卧室。

“你要加班，可以走了。”争吵只会伤害圆圆，苏悠乐决定大度一点。

方正想到圆圆自残的行为，心生愧疚：“不去了。我在网上联系他们，能做多少做多少。周末，我也不加班了，好好陪陪圆圆。”

“不怕boss找茬？”苏悠乐情绪复杂地说。

“医生说的，你也听见了。再怎样，我也得把这个周末陪过去。”方正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我稿费快到了。《方猪日记》卖得不错，后续应该还会加印。我这个季度的奖金也比较可观，年终奖应该更好……”

苏悠乐听着方正的念叨，心脏提到嗓子眼。他说了这么多，也没得出结论。只能证明这个结论他想说，却不敢说。不敢说？可能性只有一个。

“你想让我辞职，当全职妈妈？”苏悠乐语气尖锐得让自己微微一惊。

“我哪敢！”方正皱着眉头，声音扬了起来。

“哪有你不敢的！”苏悠乐想到圆圆，尽量控制脾气，“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我答应过圆圆的。你想说什么，直说。”

“我压根都没想过和你吵。”哪次不是苏悠乐把他逼到极限，他才出声反抗几句。方正暗自为自己抱不平，控制脾气说：“我的意思是，现在钱宽裕了，我们请个保姆吧！”

“保姆？”苏悠乐略感惊讶，小声咕哝，“你直说不就得了，何必绕圈子。”

“你是女王，怎么说，怎么对。”方正稍作停顿又说，“圆圆不止一次告诉我，不想上兴趣班，不想读幼儿园。幼儿园不可能不读，但是兴趣班却可以选择放弃。”

“那怎么行？给了那么多钱。而且，这些兴趣班对于圆圆成长非常有用。孩子天天玩就最开心。她不懂事，我们可不能顺着她，让她未来后悔。”苏悠乐着急地反驳。

“医生的话，你没听清吗？不顺着她，把她逼得继续自残。到那时候，恐怕她还没后悔，你倒后悔一辈子！”方正斥责。

“圆圆自残是因为我们吵架，又不是兴趣班。”苏悠乐心虚辩解。

“真那么简单吗？”方正反问。

苏悠乐想了想，说：“取消部分兴趣班吧！保姆的问题不是我舍不得花钱。保姆能代替亲情吗？”

“我们一直在她身边，也不是经常吵架。她还缺什么亲情？”方正难以理解地瞪圆眼。

“你就没好好地看杨老师的留言。亲情不是你在那，它就在那。它需要陪伴生成。”苏悠乐轻叹，“我仔细想了想，最近我们确实亏欠了圆圆。圆圆咬自己，是对我们的警钟，绝不是简单的因为我们吵架，以及读兴趣班的压力太大。我们各忙各的，缺乏和她沟通和交流，这才是问题根源。”

“最近太忙了。过段时间，等我不这么忙了，我争取多陪陪她。”方正说。

“你一遍遍说这些类似的话，一次次让圆圆失望。你想想手中的工作，觉得你的憧憬现实吗？”苏悠乐轻笑摇头。

“光说我，你呢？”方正面对苏悠乐的笑容倍感刺眼，“你给圆圆安排那么多兴趣班，是为了让她赢在起跑线，还是为了让自由的时间多一点？又或者，两项都有，某项偏重？”

苏悠乐没想到方正会反击，微微愣住。她冒出一肚子火，也不知道是针对方正，还是自己。

“舌头被猫叼了？”胜利的喜悦感让方正仿若三伏天喝了一口冰镇可乐。

“我才不像某人理想主义，只会发问。我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苏悠乐逞强地说，“陪伴是必须的。你和我的工作忙，也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的。请保姆的陪伴代替不了亲人的陪伴，以及圆圆对亲人的感情需求。我觉得我们需要做出改变，每天回来再累也得陪她聊天、玩耍和阅读，不能把她丢给电视和游戏。就像医生说的，成为父母就要担当起为人父母的责任，不要以任何借口忽略孩子。”

“兴趣班呢？”方正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