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高考结束后，高校招生办都会奔赴各大知名高中，展开激烈的人才争夺战。为求省状元，t大和p大的老师们十八般武艺齐上阵，留下一堆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姜许去哪儿早就板上钉钉，林立也不是省状元，他们幸运地安静了两天，只在放榜时接了几个地方电视台的记者采访，直到今天几所名校的招生组转场到了黟林中学，才真实地感受到了抢人大战的威力。

为了方便招生组老师工作，赵校长给他们一人批了一间办公室。一个上午林立被t大、p大还有几所华东名校的老师轮番抓进办公室聊天，出来的时候头晕脑胀，双眼放空。

狭窄的走廊里站满了黟林一中的尖子生和家长们，个个神情紧张严阵以待，看向林立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羡慕—能在高考中拥有绝对选择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姜许正靠在走廊窗前，回味昨晚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拥抱。见到林立走出办公室，他赶忙迎上去，“要不要吃点东西？刚刚郑阿姨来给你送了午餐，被f大老师抓进办公室做工作了，就在隔壁办公室，你是先吃一点，还是直接进去找她？”

…看来老师们不太清楚他们家状况，从出成绩到现在郑温温都没有就去哪个大学向他多说过一个字，林为民也只在前晚喝酒时候说了一句想去哪去哪，爸爸妈妈保证不拖你后腿。他都能猜到郑温温会说什么来堵招生老师的话，“谢谢老师，但是一切看我儿子自己的，他想读什么我们都支持。”八壹中文網

林立笑了笑，伸手接过姜许手里的饭盒，“不用了，她待会应该就能出来了，饿死了，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吧。”

t大招生办的老师接完水回来，看见他俩靠着窗吃饭，又上前去打招呼，“怎么站在这里？可以去办公室里坐下好好吃。姜许，你要做做林立工作呀，听赵校长说你们关系特别好，以后一起上t大不是很好吗？刚刚我们也和林立讲了，只要他来，所有非理工专业我们都可以承诺他。”

林立咽下一口饭，按住想要说话的姜许，“老师，您不用紧张，我一定会去t大，只是需要多了解一些专业信息，所以刚刚问了您那么多问题。”

招生老师一愣，随后开怀大笑，“那就太好了，今天任务圆满完成，可不许哄我，我等着在t大见你们俩啦！”

文1的班主任张英正站在走廊旁边上给文科第二名杨伶俐支招，小姑娘文科排名全省49，上top2有些危险，但还是想趁着招生老师在这里看看情况，努力争取一下。“进去的时候先说老师好，端正平视老师的眼睛，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诉求，不卑不亢的和他们交流。”

说完她拍了拍杨伶俐的背，示意她进办公室，转头过来打趣林立，“我们状元郎想好啦？不再货比三家看看？p大也可以选专业的，听说漂亮女孩更多咧！”

“张老师，我不选了，就t大吧，我从小两大愿望，第一碾压姜许，第二去t大读书。这姜许是碾压不了了，t大总还是要上的，也算实现一个多年夙愿。”林立笑嘻嘻地说。

从听到林立说确定去t大开始，姜许整个人就冒在粉红泡泡里，傻乐了半天没回魂，温温和和地回应道：“你一直比我强的。”

说话间郑温温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见到林立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转头对着里屋的老师说，“林立就在门口，您可以和他再聊聊。”

…这是亲妈吗？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林立也没有再浪费老师和同学们的时间，他一一敲了各间办公室，表达了感谢和抱歉，然后拉着姜许和郑温温一齐离开了。走到校门口，郑温温突然说自己要去看看许如林，并且婉拒了两个孩子一起去的提议，“我和如林闺蜜间说说悄悄话，不想给你们听的。”

“真的头好疼，老师们都太能说了。还有我妈，她也太坑了，我是她亲儿子吗，卖我卖那么顺手？要不是我跑得快，还得被f大老师拽住再说一小时。”林立靠在学校小卖部的墙边，给安静听他吐槽的姜许递了一瓶可乐，“你等了一上午不无聊吗？早就叫你别来了。”

“没事，在家闲着也是无聊。而且招生办老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给你做思想工作。”

“这两天我们一直呆在一块儿，没见你做我思想工作啊。等等，你不会把[如果你没有偏好，t大怎么样]当做劝了吧？”

“那是我自己想问你，不是老师让我问的。我没想劝你，你来t大最好，想去隔壁也没关系，我可以骑自行车去找你。”

…招生老师要是听见这番话，估计会气得想把他逐出校门吧。

林立觉得姜许今天像中了大彩的彩民一样，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傻乎乎的快乐气息，配上一张生人勿进的帅脸十分有反差萌感，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抬手去摸了摸姜许的头，“你说你这个愣头青，在学校还好，出了学校怎么办呀？”做完后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暧昧，讪讪地收回手。

“没关系，我可以一直待在学校里，实验室里不需要说很多话。”这个动作当然没有冒犯到姜许，他今天心情很好，说话的音调开始不自然地往上飘。

林立迅速地喝完了手中的雪碧，做了个投篮动作，把空易拉罐准确投进了垃圾箱。“bravo!”他对自己的投篮水平十分满意，戏精地给自己鼓了鼓掌，随后转头圈住姜许的脖子，状似随意地宣布自己的重大决定，“你就安心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兄弟我去经管学院学金融，争取早日混出头，包你一辈子晚饭和可乐哈哈。”

姜许吃惊地转头，林立被他眼里的诧异吓了一跳，歪着头看他，“怎么，全省第三上经管很出乎意料吗？”

“你…我，我以前没听你说过喜欢这个。”姜许吃过一次大亏，这次细细斟酌了半天用词，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立点点头，“高中知识面比较窄，整天关在学校里，除了写写文章看看时政也做不了别的，没什么机会接触相关信息嘛。”

经管一直是t大王牌专业，每年分数都特别高，毕业后工作也普遍体面高薪。而且金融危机刚过，等我们毕业的时候肯定是正需要人才的时候，这在股票里叫[逢低吸筹]。怎么样，我深谋远虑吧？”

到底不够成熟，前一天刚反思了人生，第二天就又不自觉地用“以前的尖子生都这么选，应该不会出错吧”这种思维方式做出决定。

姜许望着神采飞扬、兴致勃勃说着要是赚钱了就给他盖一栋实验楼的林立，实在泼不下冷水，但他其实很想问问林立，你分析利弊时，把收入、未来发展、爸妈、还有我都考虑进去了，怎么就没考虑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那个明媚午后无知无畏的发言在未来的日子里一语成谶，往后十年，林立的日子好起来好得花团锦簇，糟起来糟得一塌糊涂，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下林立只觉得了了一桩大事，他看着天边的云对姜许说，“姜许，我觉得明天会是个好天。”

对于多数人来说，高考填志愿充满了博弈论美学，需要在分析历年分数、同分竞争者、考究专业热度的基础上，按下志愿填报的确认按钮。

随之而来的是异常磨人的等待，在那两周的等待时间里，考生每天除了刷新各大学校的贴吧、打爆学校网站的电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跌跌撞撞迈入成年人世界的高考学子们，在这里第一次感受到话语权的重要性。如果是姜许或者林立就好了…

林立和姜许自然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自觉地在轻松放飞的暑假生活中加入了专业课预热的环节。

“我比化学书好看吗，抬头看我好几次了。”林立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用另一只手给经济学讲义翻了个页。

他是头顶长眼睛了吗？坐在对面的姜许默默腹诽，“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你之前一直嫌家里书桌不够大铺不开，最近为什么窝在家里不去图书馆？”

林立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语重心长地对姜许说：“小姜啊，让你林哥教教你。咱俩是一身轻松坐等通知书了，其他人可不是啊，现在正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不要出去刺激别人的神经了。在家老实待着吧。”

明明比他小两个月，还林哥呢…

姜许自动忽略了林立打嘴炮过哥瘾的行为，对方虽然嘴上没个正形，所思所想却都十分上道。他笑了笑低下头，内心被感动和骄傲填满。

看，这就是他喜欢的人，一路站在阳光下，却能注意到身后的阴影；身处金字塔顶尖，却并没有理所当然的优越感，一身坦荡荡的少年英雄气。

林立看着姜许的表情从迷惑转为羞涩，又联想到他前些日子的反常行为，突然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些天总觉得漏了些什么事儿——他忘了盘问姜许的秘密！

想到这他突然兴奋，把笔套进笔盖，站起来盖上了姜许的书，“先别看了，我有事想问你，老实交代，你这两年…”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林立的审问，姜许松了一口气，“先接电话吧。”

林立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高嘉远兴奋地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栗子，我被w大录啦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