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北大王
我是蛮国的北大王。
和大楚的嫡长子继承制不一样。
根据蛮国习俗，父皇最小的儿子才是未来的皇帝，而我父皇还年轻，肯定还有其他孩子。
这个皇位很大概率轮不到我坐。
我贵为王爷，除了要学习本民族的语言、文字，还得学习中原楚国的各种文化。
听说楚国人杰地灵，尤其是江南地区极为富庶，和冰天雪地的蛮国不一样，那里的气候温暖湿润。
还有书生意气以及柳眉如烟的女子。
最终，父皇同意我去江南游学，为了安全还给我派了不少护卫。
“王爷，江南地区那么大，你要去哪儿呀？”高护卫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江南城池众多。
我想了想道：“人说上有天堂，下有临杭，那就去临州城吧。”
带着伪造的通关文牒，我们一行人很容易就混进了临州城。
这里果然和蛮国大都不一样，来往行人的脸上都丰润有光泽，不像蛮国人干得似桔子皮。
临州城很好玩，在这里我的身份是富家子弟，还结识了许多纨绔子弟。
他们最大的爱好，便是到各大青楼楚馆，寻欢作乐，偶尔做一些淫词艳曲，倒也有些趣味。
“裴锋，你不是要去考状元吗？怎么还和我们厮混？”
“别提了，家里有一个李妈，天天在耳边唠叨着让我读书上进，烦死了，索性出来散散心。”
我也笑了，那李妈不过是他的奶娘，竟比他亲娘还管得宽。
众人打趣道：“听说你家有意和万家结亲，若是被他们知道你又到伎馆，指不定鸡飞蛋打，媳妇没捞，反倒惹了一些腥。”
裴锋佯装生气道：“你们若是再这样惹我不开心，我下回就不出来了。”
“好啦，好啦，不说了，咱们继续喝。”
听说万家有女，名万婉儿，长得极美，我却未曾得见，心下颇为好奇：“她当真长得极美吗？不会是万家骗人的吧。”
人不风流枉少年，众人被吊起胃口，嚷嚷道：“那我们都去看看吧。”
裴锋自然也想看看，没过门的媳妇长得什么样，众人直接出了楼门。
“掌柜的，先别撤席，我们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的。”
“好的，各位少爷慢走。”
众人一窝蜂地来到万家后院，这里的院墙颇高，众人叫来随身小厮，踩着他们的肩头，往里看去。
只见花园郁郁葱葱，有少女正在荡秋千。
第一眼看到她，我便感觉天蓝了、花儿也开放了，我原本灰暗的人生，在那一刻有了生动的颜色。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终于找到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我深深妒忌这个叫裴锋的浪荡子，凭什么他可以和这么美的女子共渡余生。
“也就那样吧，比花魁还差点。”
听到裴锋的言语，我第一次有了杀意，这种人根本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自那以后，我时常绕到那条街上，心里暗暗期盼着，哪怕她看我一眼也好啊，若是能说上一句话，那便是最幸福的事。
我让高护卫去打听，得知万婉儿和侍女，经常会去府前的食铺吃豆腐脑。
真心感谢那些老学究的理学风，还没刮到此处，这得以让我能近距离看看她。
她最喜的是什锦豆腐脑，我也照样来一份，平凡寡淡的豆腐脑，因为了胡椒、虾米、芝麻的搭配，色香味俱全。
如此丰富多层次的口感，想来她也是有趣之人。
她今天又摸了石狮子嘴里的小球、她给穷苦无着的人施粥，还有她今天又救了一只小鸟……
这些好像都是小事，可为什么我偏偏就想当小球、小鸟，甚至我也不介意当乞丐。
只要她愿意跟我说说话，或者正眼看看我也好，每天求而不得的感觉真不好。
“小高子，我好像病了！”
高护卫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病了，你那是犯花痴。”
我堂堂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小高子，不如我们把婉儿绑回蛮国吧。”
天大地大，任谁都找不到。
“那是人，不是物件，绑走了有用吗？王爷啊，你平常挺聪明的，为啥这个事就想不明白呢？”
我哪里能想得明白？难道这就是爱情？果真让人眼盲心瞎。
高护卫叹气：“王爷，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如我们再到别处看看衣服吧。”
是啊，我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都觉得像个傻子，出去冷静冷静也好。
人漫长的一生中，其实只有几个节点，行差踏错，顷刻间万劫不复。
而我在最关键的节点，走错了。
回来时，便听到永嘉帝选美人入宫，而万婉儿的哥哥，看见妹妹如出水芙蓉般的美貌，伙同临州城知府，将她送京献给皇帝。
我恨呐，早知道还不如把她绑走呢，永嘉帝是色中饿鬼，后宫中的女子不知道有多难捱呢。
“你不是和万家议亲吗？为什么他们还能把她送走。”
裴锋无所谓地笑道：“只是议亲而已，八字都没有一撇，再说能攀上皇家，总好过嫁给我这个浪荡子。”
“你不是马上就要进京赴考吗？高中状元也未可知。”
“哈哈，笑死，我这个举人都是使了银子才得来的，还高中状元呢，怎么可能？”
当他说完，我突然灵光乍闪，为什么我不可以去考状元呢？如果我高中状元，以后入朝为相，那时候大楚岂不是成了我囊中之物。
而且进京的话，也能离婉儿更近些。
我的主意很大胆，海东青将我的计划传给父皇后，他立刻回信，竟然允我如此做，但前提条件必须是要能中状元。
状元很难中，虽然我学富五车，但想高中，也是极难的事。
而且身份问题马虎不得，我暗中和裴锋比了比，发现我俩个头差不多。
一个疯狂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也许我可以代替他去进京赶考。
父皇给我找来一个易容先生，在他的教导下，我说话口音、动作都能模仿得很像裴锋。
唯有脸还不太像。
“王爷，小人可以制人皮面具易容。”
“有没有别的办法，戴面具久了，总会出岔子。”
易容先生道：“我看你的脸型和他差不多，待到蓄须后，倒有五分相像，不如前期用人皮面具，后期慢慢地改成本来面目。”
裴锋的下场自然是不好，后来我便顶着他的脸参加会试、殿试。
有钱能使鬼推磨，高护卫上下暗中使银子，加上以性命威胁，我很快拿到试卷题目。
至于殿试，我买通了大太监王忠，得知了永嘉帝的喜好，最终拿到状元虽在情理之中，但也在意料之外。
父皇很高兴，命人送来许多金银珠宝，并承诺如果我的计划成功，待他百年之后，皇帝之位必然是我的。
有了父皇的保证，我便能继续我的计划。
但是没想到困难重重，裴锋高中状元，自然要以回乡省亲的。
但那么多师生、亲戚、朋友，我该怎样应对，才能不露出马脚？
第一个发现我身份有问题的，便是奶娘李妈妈。
“你不是锋儿，你到底是谁？”
“李妈糊涂了，我去趟京城就认不出吗？”我冷汗直冒。
幸好裴家族长替我解围：“锋儿如今高中状元，是我裴家百年没有之大喜事，足可光宗耀祖。”
裴锋的父亲立刻会意道：“是的，李妈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看她奶大锋儿的份上，我着人将她安顿到乡下。”
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了，但状元的名头太响亮，这对整个家族都是好事，没有人会把状元推出去。
省亲完后，我便要回京上任，却不想令牌竟不见了。
“王爷，你是不是不小心弄丢了。”
“藏得这么严实，怎么可能会丢？你去查下，是不是李妈溜进来拿走了？”
令牌丢失，我也不敢在江南多停留，还是早点进京。
高护卫通过运作，混进禁军。
我俩在随后的日子里，用了不少金银，买通太监，得以知道婉儿近况。
她果然在后宫中过得不开心。
后宫中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以杨皇后为首的一伙人，没事便针对婉儿。
虽说都是些妇人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但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万家远在江南，还指望婉儿提携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手里没银钱，如何能在后宫中打点生活？
宫里的下人个个惯会狗眼看人低的，我让高护卫和王忠联系上，送了不少银钱给婉儿。
还时不时从江南送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后来我们就书信联系，成了无话不谈的笔友，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每天都期待着婉儿的来信，时间久了，感情到了，很多事情就渐渐水到渠成。
随着我和高护卫的升迁，终于我们能时常在宫内见面。
我有心带她离开，可是婉儿舍不得江南万府遭殃。
再加上我的官运亨通，我俩便是想离开也不能了。
后来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婉儿也有身孕，这在后宫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本来在杨皇后的撺掇之下，婉儿住在宫内最偏远之处，也不得圣宠。
可是怀孕了，孩子得生下来，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不容有失。
想来想去，我只能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送了大把银子，把婉儿的牌子递了上去。
永嘉帝也没有想到后宫深处，还有如此美人，很是新鲜了一阵，待到生产之时，婉儿已被封为淑妃。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管别人叫爹，个中痛苦，难以言说。
为了排解郁闷之情，我只能拼命利用权力，给蛮国多划拉一些利益。
高处不胜寒，婉儿有了孩子，需要顾忌的事越来越多，每天还要应付后宫女人的明枪暗箭，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安平是懂事的好孩子，时时保护着自己母妃，她喜好舞刀弄枪，我便暗暗寻了名师送进宫中。
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如她的愿，只要她活得开心就好。
后来我的计划越来越成功，蛮国国力在我的帮助下，越来越雄厚。
父皇临驾崩前，已晓喻各皇族宗亲，由我的姐姐海思公主代为摄政，待我回国之日，便可继位大统。
计划稳步推行着，我打算带着婉儿一起回国，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婉儿竟然一病不起，我寻来的名医也摇头道：“相爷，病在心里，非药石可医。”
听说她走的时候，身边除了安平，再没旁人。
婉儿不在，大楚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都跟着她陪葬吧。
随着蛮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大楚，我布局多年的计划终于开始实施了。
如果没有意外，不出三年大楚将不复存在，中原大地上将出现大一统的游牧民族国家。
可是，这里面竟然出现一个变数，荆王世子怎么可能会活着呢？
靖武关、云州城、雪山、青州城、最不济也应该死在汴州城，为什么他像蟑螂一样，那么难死？
我本来不信命的，但现在不得不信了，大楚的国运根本就没完。
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一直在庇佑着荆世子。
那些热气球、火枪、火炮、手榴弹，这些东西听都没听过，他一个世子，从哪得来的？
一步错，步步错，我的计划再好，也赶不上变化。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困于方寸之地，不得自由。
唯一的女儿，也不认我，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我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消愁，愁更愁。
耿康安施施然走了进来，将我的杯子夺下：“别喝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安平和墨月两人已经完婚，呃，孩子也有了。”
“她还好吗？”我很想去看一看，但安平可能会不高兴。
“她很好，如今她在极西之地当上女皇，还会说番邦话。”
安平当女皇了？虽然中间的过程曲折了一些，但结局和我想得一样，我心意已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