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墨月
我人生做得最对的决定便是离开雪山下的墨家村，出去闯荡世界。
就像初生的婴儿刚来到这个世界，我也很害怕，面对陌生的一切，无所适从。
尤其是当我看到被屠城后的燕州城，感觉外面的世界真得很危险。
如果不是回不去了，我真想掉头回小山村，那里虽然落后，但至少平静安宁，不像外面竟然可以互相杀人。
战争太可怕了，我紧紧中跟在林姐身后。
这一路上，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里只有林姐最靠谱，跟着她有肉吃。
燕州城有这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我问林姐：“太可怕了，他们为什么杀人？”
“因为我们人太多，不杀掉的话，等到领头羊出现，他们就会被赶出去。”
“那我们算领头羊吗？”
林姐摸着下巴道：“我倒是想，但领头羊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弄不好容易被人涮了。”
事实上从燕州城离开后，我们的队伍规模越来越大，到了青州城，已经和蛮军正面交手了好几次。
但幸运的是，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来犯的敌人都被洪水赶跑了。
但是这毕竟捅了马蜂窝，很多蛮人大军过来。
“走，进山里猥琐发育。”
随着林姐的一声令下，青州城百姓拖家带口地走进了大山。
刚开始大家是真的难啊，山里的猛兽毒虫甚多，时不时地就有人受伤。
加上开荒后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农作物差点绝收。
幸好大山是慷慨的，青州城百姓分成四个寨子居住，守望相助，这才在大山之中站稳脚跟。
而我则跟着林姐找卤水盐矿。
白花花的盐有了，林姐说要往外销售做大楚最大的私盐贩子。
当然，我们没有经验，作为一个不合格的走私犯，才出师就被捕头给关进监狱。
“林姐，私盐贩子不好干啊，要不咱们换行吧。”
“那不行哦，盐可是必需品，能赚回许多银子呢。”
银子我知道，以前在墨家村，我爷爷给我们说过，外面的世界是需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可实际我们走到汴州也没用过什么银子。
吃的都是山里采集、打猎得来的，用的东西很多都是捡来的，或者从蛮人手抢过来的。
我不解地问道：“要银子干嘛？”
“要招兵买马，还得给士兵发军饷，吃穿住行，哪哪都要银子。”
我更不解了：“我们招士兵，已经提供吃住，为啥还要给军饷？”
林姐果真很大方，有钱人家找帮工，也只是管饭而已。
不过林姐说什么主观能动性，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也听不懂。
反正自出狱后，我便开始卖盐了。
井盐，墨家村也有，要多少有多少，那些人拿着大把的银子过来买盐，我都觉得他们亏得慌。
盐这玩意有这么金贵吗？
很多人过来买盐，我都称得高高的，临了，还要再多加一些。
别人都说我做生意实诚，但他们不知道，这些盐真的不需要什么本钱，也就一些人工费和柴火钱，根本不值什么。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井盐，便宜又量大，很多江南商户也主动跟我们联系。
然后我就结识了临州城的大商户---黄大哥。
我们如果是头号私盐贩子，那么黄大哥那就是二道贩子，他的生意直接让我们的销售直上层楼。
本来生活就应该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表面卖豆腐，私底下卖盐。
结果大楚和蛮人议和，汴州城归了蛮人，那个时候官盐已死，私盐一枝独秀。
后来我们明目张胆地利用军队贩运私盐，生意越发红火。
得来的银子，全都给世子招兵买马。
后来林姐失踪，我和安平公主去找乔大人打听，他闭眼一掐指，便道：“我夜观星象，你的林姐现在江南。”
这人看着神神秘秘，但感觉还是很靠谱的样子。
不过江南一行，我们出师不力。
银子，银子，果真爷爷说得对，在外面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我们三人不愿沿街乞食，只能上街摆摊卖艺赚个辛苦钱。
大石板压在胸口很痛，李进负责挥捶，我们两人配合，可给赏钱的人不多。
眼看着没钱吃饭，安平急了便道：“我这脸上长满痘痘，收赏钱的时候，别人远远看了就跑了，墨月长得白净，要不你去收银子？”
我看了看安平玲珑有致的身材，害怕她撑不住石板，但没想到，才试了一回，那赏钱就跟下雨似的落下来。
“还是本公主出马，一个顶俩，以后就我来吧。”
说来也是运气好，没等到安平公主骨折，我们便找到了林姐。
我就说，跟着林姐有肉吃，没想到林姐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内，竟然还搞了一些买卖。
香水、私酒都是赚钱的好行当，后来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是林姐的身份越来越小。
最后她竟然混成乞丐，虽然丐头听着威风，但不还是要饭的嘛。
最惨的是，林姐儿和公主竟然被人绑票，押解到京城。
世子让我们在江南管着作坊，他当天便回汴州，率大军进京救人。
不过不等世子带兵进京，林姐已经带着公主从防守严密的天牢里跑出来。
果真林姐还是林姐，论逃跑，她要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八壹中文網
不过有的时候，有银子也不好使，江南干旱，灾情渐显，大家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了。
这个时候，林姐来信，让我去南洋弄一些粮食回来。
江南已经离汴州很远了，但好歹还是脚踏实地，可去南洋，听说得坐大海船。
头回坐船，我吐得七荤八素，差点瘦成人干。
好不容易适应好了，来到异国他乡，刚一下船，我又晕了，这回叫晕陆地。
好在南洋的人虽然又黑又小，倒也和善，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总算胖了点。
怪不得林姐让我多带点生丝、瓷器呢，这些东西很受南洋人的欢迎。
在南洋各国游历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其他人种，有的皮肤白，有的黑，听说是更远的地方过来的。
我心向往之，这可比小小的墨家村大多了。
到了南洋之后，我才发现他们的粮食竟然一年三熟，虽然口感不好，但大楚百姓都要饿死了，还管他好不好吃，只要能吃就成。
满载而归后，我便经常来往两地跑，有的时候，会遇到大风大浪，但运气好，都闯过来了。
等到林姐当了皇后，她很关心远洋船队，不知道她为什么懂得那么多？
我曾见过极西之地过来的船员，他们人人都有一口烂牙，据说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职业病。
可是林姐总让我带上一些柠檬、啤酒、罐头，船员吃这些东西，并没有得病，而且啤酒也能当水喝，不用担心淡水的问题。
安平公主心情不好，想要出远门，其实我的心里也不好过，林姐嫁人这事，我就想不通。
她为什么要嫁人生子呢？陪我一块儿浪迹天涯不好吗？
安平公主以大楚长公主的身份出海，身边的跟着的都是特种兵。
遇到一些小海盗，都不用我们的武装部队出手，他们很快就能摆平。
尤其是他们领头的战朗队长，但凡有小国国君对公主不敬，他们就能连夜把人捉来向公主道歉。
很多小国纷纷臣服于大楚，估计林姐自己都不知道，大楚在海外竟然还有那么多附属国。
到了极西之地，我们买了一块地，建立根据地。
土地也不大，就是一个小城堡而已，但是那些蛮夷竟然三番五次侵略。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本来是打算将他们捉来好好谈谈的，但是这些人吓破胆了，竟然将他们的手里的土地都统统献出。
有了土地，就有人，有人就有矛盾，渐渐的小城堡变成大城堡，从领主到伯爵，最后安平公主成了女王，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安平公主捏着鼻子道：“这里的人也太不爱讲卫生，而且做一个小小王国女王，忒没有成就感。”
“虽然不大，但到底还是一个国家，以后多造船，可以时时和大楚往来。”
“也对，以后有空，林姐也可以到这边转转。”
后来有一些小王国主动依附过来，女王也成了女皇，定国号为西楚。
疆域版图越来越大，人却没多少。
“这里还是没有大楚热闹，不如弄些移民过来吧。”
说到移民，我却有一个好主意：“我想回去，把墨家村的人带过来。”
“可你们那个村子，不是很难到吗？”
确实是很难，但只要做好万全准备，应该可行。
只是我这一去一回，最少一年多都不能回来。
安平公主不能离开，而我也有些舍不得她，毕竟我们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有感情，便干脆在一起。
等到儿子出生，我便离开西楚国。
“等我回来！”
“好，一路顺风。”
好不容易回到大楚，来到京城。
林姐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刚回来？”
啊？这什么意思？
皇上倒是笑了：“前天她才清醒过来，你倒是赶了巧。”
早听说林姐儿原来是傻的，我还真没见过，不过她有时候是挺爱做傻事的。
当我把来意说明后，林姐沉思道：“那个地方，即便是现在去，也是危险重重。”
雪山高原、雷击、二氧化碳湖、还有沙漠，每一关都不好过。
“那些人住在小山村，恐怕也不能长久，还是接出来为妙。”
皇上说得对，我也这样想的，人太少，结婚都找不到对象。
林姐点点头：“接自然是要接的，但他们的身体肯定不太适应外面的环境，需要做好准备。”
我懂林姐的意思，我和安平刚到西楚国的时候，严重水土不服，差点因为一场小病，死在异国他乡。
而墨家村的人，长久不和人群接触，恐怕也是要生病的。
林姐让我耐心等到夏初，那个时候天气好，不用为吃食和饮用水担心。
到了夏初，她安排军队，又弄来许多骆驼，还给了我们一些罐子。
“这些骆驼负载大，路上吃喝住行，要用的东西都给你们备好了。”
我拿着罐子左看右看，搞不明白：“林姐，这些罐子是干什么用的？”
“里面是氧气，那个湖边太危险，遇到危险可以拿来吸，过雪山的时候，同样也可以用来缓解高反。”
有这么多军队，还有各种特别制作的高热量食物，对于此次出行，我更有信心了。
带着大部队，一路走到燕州城。
因为有水泥，燕州城的外城墙，虽灰扑扑不好看，倒看着挺扎实，而且城内已经有不少人定居经商。
“张知府，这是我的公文，我们一行人需在这里休整几天。”
“墨大人，下官将已在此等候多时，驿馆已收拾好了。”
张知府似是看出我的不解，便主动解释道：“我原属皇城司，消息来源渠道更多些。”
我倒是听战朗说过，当初绑走皇帝也是靠着皇城司探子，才能那么顺利。
“好的，有劳张知府，三天后我们便出发。”
三天后一早，我们又检查了一遍骆驼装备，便从北门出发。
张知府特地过来送行：“墨大人，此去路途凶险，下官做的油饼一绝，特备上一些，请大人慢用。”
果真不错，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芝麻香：“多谢，多谢！”
在特种队领队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无惊无险地穿过沙漠，中间还在小湖里补充了一次饮用水。
此时正值夏季之时，天气倒也给力，虽说早晚有点冷，但也能忍受。
“戴好氧气面罩，过杀人湖了。”领队示意众人戴上面罩。
幸好我们选的时辰不错，并没有可怕的气体翻涌。
“墨大人，前面便是雷击山谷，需要先派一头骆驼进去引雷。”
“好的，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真得很吃惊，看这些人的动作那么熟练，倒好像回家似的。
领队笑笑道：“为了让墨大人能顺利返乡，皇后吩咐我们早早就把这里摸得一清二楚。”
林姐想得真周到，若不是这里有外人在，我都感动地想哭。
夏季融化了冰雪，高原上的河流众多，幸而有充气筏子，这一路倒也顺利。
“墨大人，前面便是风口，现在还不能过，待到傍晚风力稍歇的时候，我们再过去。”
原来这里的风也会有停的时候，想当初过这个风口，差点成了风筝。
过了风口，还有蚂蟆山，这次骆驼队全都停下不走。
“怎么不走了？”虽然近乡情更怯，但我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跑了去。
“墨大人，墨家村众人已经都在村口等着了，我们只要人过去就行，骆驼可不耐咬。”
我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他们已经知道了？”
“嗯嗯，我已经派人先行通知了。”
当下，大半士兵在蚂蟥山前一处安全地带扎营，我和一些特种队员，穿戴着全身防护衣，背着行囊走过蚂蟥山。
山还是那座山，路还是那条路，多年以后我终于踏上了回乡路。
“爷、爹，小月月回来了！”
村子里人果真都在村口等着，都是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笑容。
“穷小子，你还跑得挺远！”爷爷老当益壮，抄起棍子追我。
没想到爷爷的腿脚还是那么好，追得我上窜下跳。
“我不出去，我在这里习惯了，不想走。”爷爷听我接他出去，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挠了挠头：“你不想看看你的重孙子吗？”
“走，咱们立刻走！”
……
“穷小子，我的重孙在哪？骗我走了这么许多路。”
“还在西边呢，远着呢。”我站在船头豪迈地往前一指。
“好小子，敢情你上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