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沉揉着快要摔成好几半的屁股,再回过头来看,繁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端地站在了她面前。
他手中堪堪用力抱着繁灵,飘逸的玉色长袍无风自动,镀着凛凛光芒。
衣袍下端的微形花鸟像是展翅欲从衣袍飞出的活物,透着无限蓬勃的生机。
绸缎般顺滑的如雪长发顺服地约在脑后。
从容镇静,悠然自得的样子宛若神祗降临。
好像只要他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如此美好的画面却让楚月沉猛抽一股气,胸口那一片凉津津的。
“可以不打脸吗?”
楚月沉抱着脑袋,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
繁阙眸光潋滟,眼角噙笑。
“丫头,我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你又有什么事情?”
直觉告诉楚月沉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我先前说你以后再爆粗口,我就亲你。但是你要是对我动手,就……”
繁阙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炫彩魅惑的光,清越的声线如寒冬里红梅初初绽带来的丝丝暖意,故意拖长了尾音,“肉偿。”
说罢,他好像是又想到什么,又轻笑了声。
他说这话可不就是她从前说的。
这洗冤池可一直是我的地盘,你闯入我的地盘该当如何?
那时的繁阙就算是身受重伤也仍旧冷傲,拼尽全力凝出一掌,却被她轻松接下。
她很轻易便压制了他,说他对她动了手,就要肉偿。
楚月沉满脑子布满了黑线。
他是怎样凭借如此温润如玉的外表说出这样粗俗烂俗外加低俗的话。
她哪里还记得这些虎狼之词,源头竟然在她。
楚月沉闭上眼睛深呼吸,将分分钟冲上去拍死他的冲动念头压制,再次睁开眼睛,笑容明艳,清澈潋滟。
“我相信偌大的古彻大陆,一定有很多风月寨,勾栏什么的,里面的漂亮姑娘们肯定很愿意接受你肉偿的建议。”
繁阙想都没想,说得自然:“我有洁癖。”
楚月沉心想,你丫的,见过耍流氓的,还没见过耍流氓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骨缝和血细胞里都藏着难搞的信息。
她明了他是有意刁难自己,脑筋转得极快,笑容比之前有增无减,爽快地提出解决方法:“这个简单,你出个高价钱,老鸨一定帮你找个小家碧玉,没有接过客的姑娘。”
这倒是让繁阙黑沉了脸。
她从小被关在沉冤池,后来是出去了,可是也死了。
她是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繁阙冷着眸,漠然道:“我对她们提不起兴趣。”
楚月沉竖着眉,眼睛里全是显而易见的不屑:“原来你去过呀。是去多了,才没有兴趣了吧。”
繁阙顿时郁闷了。
他的确是去过风月场所,而且不止一次,但那都是为了找东西。
他所说有洁癖并无虚假,上次有个姑娘用他的杯子喝了一杯酒,直接将她扔了出去。
他也的确对她们提不起兴趣
浑身物欲横流的胭脂味,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若不是因为任务,他才不会去遭这份罪过。
楚月沉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揶揄一下繁阙,竟没有想到风平浪静便能将她噎得吐血的人竟直勾勾地看着她,哑口无言了。
难道还真让她瞎猫撞上死耗子,猜对了。
繁阙突然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与霸道。
“别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忘了。说肉偿就肉偿,不许讨价还价。”
楚月沉清澈的眼底闪过漫不经心的笑意,嗤笑道:“你多少岁了?”
他的声音在暗沉的夜色里被发酵得越发低沉超然,极轻极淡,却久久不散。
“十九。”
“我不过十八,你就想对我下手了?”
他瞥了一眼她皓腕露出的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桃粉色泽,竟没想到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了。
“丫头,是你对我下的手。”
家里那颗蛋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月沉一脸惊愕?
她对他下的手?
最初是想对他下手来着,那时候她不还挺强吗嘛。
现在她是个小菜鸡,哪还敢下手。
“对了,我之前说话被你打断了。”
“我说等我们下次见面,要送你一个见面礼。”
“这见面礼能让我变强吗?”
楚月沉只关心这个。
“他有些顽皮”
繁阙浅笑着,目光格外轻柔:“也有些想念你。”
想念她?
这男人脑子或许真有些大毛病。
“繁阙,我警告你,我是特别喜欢你这张脸。但是你要是算计我,我也能亲手把你这脸给撕了。”
繁阙怔了怔。
这女人怎么不按照道理出牌,他要送她礼物,她却要撕了他的脸回礼。
“好,不算计。”
若真的是算计,他能将她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一处,悠远清澈。
此时,一阵自然婉转,高雅清奇的旋律自更深的树林里洋洋洒洒地飘来。
时有时无,飘渺若天籁仙乐。
楚月沉的心情因着这和缓曼妙的音律而倏地放松,眸色载着漫天的繁星,璀璨生辉:“看,我的人品果然比你好。”
繁阙凤眸微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走啊,去看看十九岁的幻圣皇,是何等风华。”
繁阙并没有等她,凝聚幻力,根本脚不沾地,行路的速度又快至极,
楚月沉反应过来,将速度飙升到极限,却还是望其项背,追他莫及。
一会儿的时间眼前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楚月沉心里腹诽,这男人真是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
不过,这禁制的范围下得可真广,钟越亭隔着还有一段距离。
楚月沉找到繁阙的时候,他已经找了个视野极好,又容易隐蔽的地方,远远观望偷窥起来。
她的脚步放得很轻,却仍旧惊动了那个看似专心致志的男子。
他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般,在她刚要靠近的时候回过头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繁阙指了指旁边四五尺远的地方。
楚月沉感觉头顶降下了一个天雷,炸得她无语。
他这是要彻底和她划清界限?
她也没说什么呀,不过就是让他别算计她。
这也错?
楚月沉才不会听他的,他自己偷窥的位置那么隐蔽,给她准备的位置那叫一个粗糙容易暴露。
她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听从他的安排。
她将腰杆儿挺直,腆着脸凑到了繁阙的身后。
双手毫不客气地撑在他的背上,探着脑袋贼呼呼地打量着。
她看不见的地方,繁阙摇了摇头,眼里眉梢都是笑意。
繁阙轻袍缓袖下掩盖着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拂动。
不动声色地释放着属于四阶幻圣皇的紫色幻力来隐藏楚月沉沉重浑浊的气息。
钟越亭北面阁楼处,一个穿着荷叶绿撒花如意长裙的姑娘,端坐在石凳上。
腰间垂着蓝绿色的香荷包,荷包上用上等丝线绣着一对柔情蜜意的鸳鸯。
裙摆处是流云图景,层层叠起,如云翻涌,有种神秘温雅的气质。
楚月沉正准备看清这样容华气度的女子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抬高视线,却没想到那半边冷硬的面具隔绝了她的容貌。
“原来是她。”楚月沉喃喃。
上次在楚府大堂见过,她还仗义执言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