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当天,和封煜说得一样，来人确实不少。

而且就连入园处的侍应都穿得西装革履，十分讲究,更不用说来的宾客了,一眼看去,每一个都流露出“我很有钱”“我很高贵”的资本气息。

于知蕴从下车开始，心跳就没慢下来过。

走到大厅进门处,封煜捏了捏她手心，垂眸看她：“你很紧张？”

“还...还好吧。”她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濡湿,给自己找理由,“可能是,太热了。”

“热？”封煜抬头看了眼冷风直往外泄的空调出风口，刚想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热吗，这空调,再低两度，我们都可以进冰箱做冰棍了吧。”

两人循声回过头。

贺嘉元漫不经地笑了笑：“封煜,你女朋友该不是发烧了吧。”

这...经过之前几天的身心煎熬,于知蕴都快对这个词产生ptsd了。

封煜脸色也沉下来：“自己有病就别出来溜达。”

“哦,还开始限制人身自由了。”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听起来有些贱兮兮。

见两人沉默,他清了清嗓子，收起散漫的姿态,看向封煜：“听《春朝》剧方那边说，之前和你定好的试录,你没去？”

封煜：“有点忙,推迟了。”

贺嘉元：“那你到时候可不会反悔吧,他们那边——”

“不会。”封煜懒得再浪费时间听他说下去,握紧于知蕴的手往里走。

一路上，于知蕴云里雾里的，一直到走进大厅里，耳边的声音嘈杂起来，她才回过神，扯了扯他的袖子：“封煜，什么试录啊？”

他没答，于知蕴也不是听不出刚刚两人谈话的异常，又问：“你要发新专吗？”

封煜：“不是，是给一部剧录主题曲。”

“什么剧？”她目光里尽是认真，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坚持，等了一会，甚至低头开始从手包里翻手机。

封煜扣住她的手，败下阵来：“一部网剧。”

网剧？

于知蕴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慢吞吞地开口：“封煜，你...该不会因为谈恋爱过气了吧？”

不知道她哪来的这种想法。

封煜忍着笑，逗她：“好像是有点。”

他这么说，于知蕴更担心起来。

虽说出道以来，他有实力，也不用贩卖感情和人设，但粉丝群体里“女友粉”还是占很大一部分。

况且圈内年轻明星恋爱本就是大忌，别人都恨不得藏着掖着。

偏偏他，大张旗鼓的。

联想起最近他突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在家。

她小声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品牌方投资方，找你解约？”

“嗯...”他思索了一会。

于知蕴瞬间不镇定了：“要赔钱吗，赔多少？”

“那倒没有。”见她慌了，封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开玩笑的，没解约，也没赔钱，放心吧，你老公暂时还挺火的。”

呸，太不要脸。

听着那个说得极其顺口的称呼，于知蕴瞪了他一眼。

不过现在重要的好像是——

她转回话题：“那你为什么会接网剧的主题曲？”

不是她歧视，是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地方，层次向来分明。

和一部连她都从没听过的剧合作。

说好听点，是扶贫；说得难听，就是降价。

之前他上fair的杂志，上综艺，是因为自己。

那么现在呢？

于知蕴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越来越多的目光朝她们这边看来，大庭广众下，她也不可能和他僵持下去。

她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想赶紧走到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去。

然而刚摆脱禁锢。

手腕又突然被握住，比之前更紧。

她有些疼，轻呼了口气：“封煜——”

“别生气。”他眉头拧了拧，盯着她的眸光暗下几分。

于知蕴：“？”

“接歌是因为之前欠了贺嘉元一个人情，答应了，要还。”

他这是，以为自己生气了，所以在对自己解释。

意识到这个，她问：“什么人情？”

他又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着很难抉择的问题。

于知蕴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你要不想和我说，就算了。”

封煜被最后两个字刺激到，握着她的手非但没松，反而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把。

头撞到他胸口上。

于知蕴撩了一把被蹭乱的头发：“封煜，你——”

“没有不想和你说，”他打断，“是之前和贺嘉元商量好的，我接下《春朝》这部剧的主题曲，他...退出节目录制。”

大脑大概转了半分钟。

于知蕴彻底捋清，这不就是之前他因为自己退录节目，结果弄清楚后，又重新回来那次吗？

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这哪是商量啊，分明就是不平等交易嘛。

他还傻乎乎地答应人家。

但一想到造成这些的源头是自己，于知蕴心里又涌起一阵小小的愧疚。

她咬了咬唇，想说什么，脸突然被他轻轻捏住。

“这首歌的制作还挺不错的，而且剧方那边一直都很上心，所以，没事。”他声音轻缓得藏不住温柔。

是在安慰自己。

于知蕴点头：“嗯，知道了。”

“那能别不开心了吗？”

“有吗？没不开心吧——”于知蕴挤出一个笑，“我们待会是不是要去先见下你外公？”

“看你心情。”

他弯了弯唇，又补上一句：“不想去，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

来都来了，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于知蕴拉下他的手：“我心情，很ok，不过你能先放开我吗？”

封煜：“牵一下都不行？”

“行是行的，但就是好像有点疼。”

话音刚落，手骤然松开，封煜目光顺着她手腕，停在那一圈泛红的指印上，和周围细腻白皙的肌肤一对比。

显得有些惨烈。

密长的眼睫压低，掩住里面的后悔与心疼。

但于知蕴还是察觉到了，若无其事道：“没事，你知道的我皮肤本来就这样，也不疼。”

“嗯。”封煜试探地又抬起手虚虚握住，在那印记上来回摩挲着。

完全不敢用力。

于知蕴被蹭得有些痒，抽出自己的手，目光在整个大厅粗粗扫了一圈，又回过头：“你在这等我一下。”

“怎么了？”见她转过身，封煜忙跟上。

于知蕴停下，戳了一下他肩膀：“去卫生间，你不会也要跟着吧？”

“我跟，你介意吗？”

这个话题......

她扯了扯唇角：“恐怕其他人会比较介意吧。”

想想看，上厕所时，突然闯进来一个异性，任谁都会痛骂一句“变态”。

于知蕴也不和他开玩笑：“我补个妆，几分钟就回来，你不许跟着了。”

“知蕴——”

还嫌关注度不够吗？

没给他死缠烂打的机会，于知蕴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往大厅转角处走。

不得不说，这里真的挺大。

中途路过一个l字型的自助吧台区，围着几个年轻男女，大概是在聊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没人注意到她。

于知蕴加快脚步，可刚绕过他们面前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于知蕴，你等等——”

有些耳熟。

她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脑海中匹配出一张脸的同时，那人已经走上前来，是季淼。

她手上端着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瞥了一眼于知蕴：“你和封煜，订婚了？”

语气有些傲慢。

于知蕴捋了捋耳侧的长发：“是啊，那天的求婚，你没看到吗？”

她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可这样，季淼心里的烦躁更甚了：“你想过，你和封煜，在一起般配吗？他——”

“怎么的，大家都是人，有哪里不般配？”于知蕴打断她，“还是你觉得他是什么外太空生物，我们在一起是跨物种了。”

她挑了挑眉，顿了片刻：“那好像也不犯法吧。”

“你！”

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季淼还是气急了：“你知道我说的明明是你们的身份，不配。”

“身份又怎么了，大家不都是z国公民，你不信让他身份证拿出来看看，也没有比我多镀层金吧。”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挑衅的人还对自己喜欢的人感兴趣。

于知蕴就算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

况且，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她边说还故意抬了抬手，露出无名指上那闪得晃眼的戒指。

季淼从没接触过这种换着花样曲解自己意思的人，但盯着她今晚的打扮，一身黑色长裙，露出白皙修长的肩颈线。

本来是比较不正式的装束，但配上那张脸，却优雅得恰到好处。

就连肩上那一处半掩着的图案都显得神秘而不轻浮了。

一时挑不出错。

季淼只能干瞪眼，吧台那边的几个朋友走过来。

其中是有人认识她的。

看了一眼两人之间气氛，也很快明白过来。

“你好，是封煜的女朋友吧？”和她打招呼的是个女生。

于知蕴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那人温声接着说：“没想到你和淼淼也认识啊，她原来可迷封煜了，是吧，淼淼？”

字里行间都飘着茶味。

季淼有些尴尬，没应声。

于知蕴敷衍地笑了笑：“还好，我们不熟，有事先走了。”

说着转过身，可还没迈出一步，一股什么力道往突然撞向自己的后背。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湿意透过裙子，渗进肌肤，她被冰得颤了一下，本能地靠向吧台的边缘，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什么杯子，酒瓶全部砸落地面。

浓郁的酒味在空气里飘散开。

于知蕴站稳身体，看着面前惊魂未定，一只手还扶着自己肩膀的人：“你疯了？”

“不是，我...刚刚不知道是谁，推，推了我一下。”她眸光还有些涣散，语无伦次地解释。

于知蕴撇开她的手，往边上站了站。

估计是动静太大，一群人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于知蕴还好穿得是黑色，被她手上那杯鸡尾酒浇到了也不太明显，但季淼就不一样了，她浅紫色的礼服上是大片的酒渍。

还一直往下滴。

向来好面子的她有些受不住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

僵持间，那女生走到季淼身边：“淼淼，你再生气，也...不好推人吧。”

“我没有，”季淼抬起头，“于知蕴，我真的没想推你，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

她咬了咬唇，扼住哽咽的声音。

于知蕴抚了抚额，看向那“茶色飘香”的女生：“打碎的这些，你不找人来算钱？”

“什么？”

于知蕴：“你推她才引起的损失，不应该赔偿吗？”

那女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骤然僵住：“你别乱说，你什么时候看到是我推了人？”

她声音里有一丝克制不住的激动。

季淼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嫣然，是你推我！”

“我没有啊，淼淼，你不能因为她说什么你就信。”她声音委屈起来。

“对啊，淼淼，你和嫣然这么好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会推你？”

“淼淼刚刚也是不小心脚滑了吧。”

“于小姐刚刚是不是没站稳？”旁边有人出来说话。

于知蕴踢开脚边的碎玻璃片，走近一步：“那你手上的亮片是怎么回事？别说你是刚刚贴上去的。”

她心虚地将手往身后移了移。

被季淼拉过去，强硬着掰开。

只见手心处有那种细闪粉，还有一小片点缀的亮片，和季淼腰带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众人被打了脸，顿时成了哑巴。

于知蕴拍了拍裙摆上的酒渍，见她要走，季淼突然推开那女生，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对不起。”

“......？”

不是，你现在不应该先解决你那个“绿茶闺蜜”吗？

为什么要拦着她的路？

于知蕴无奈：“你先松手，我要走了。”

“那我赔你一条裙子，可以吗？”

于知蕴懒得和她纠结：“随便你。”

“那你想要哪一款，什么尺码，到时候给你送到哪？”于知蕴怀疑她是不是突然人格分裂了，抛出一大堆问题。

她头疼道：“不用了。”

“那不行！你...是不是不想接受我的道歉？”

确实不太想。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是以封煜女朋友的身份来的，总不能显得太小气吧。

她退后一步，刚酝酿好虚伪的措辞，准备开口。

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件外套披上了她的肩，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和体温。

“封煜？”

“嗯。”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人揽进怀里，转而看向面前的季淼，眼神瞬间冷锐下来：“她不需要你的道歉。”

季淼被这莫名低下来的气压吓得愣了片刻，回过神急忙解释:“不，不是，我不小心——”

可磕磕绊绊地，还没说清。

他更残酷的后半句话砸下来：“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