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雪,我是个男人。”许长夜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有些生涩拗口。
从他口里喊出自己的名字,磁性的微哑,蛮好听的。
戈雪自动忽略话中意,“我知道啊!我付钱,一百够不够?”
又抽出百元大钞。
“不够吗?不够再加一百。”接着又抽出一张。
第三张,第四张,直到第五张男人动了,掀开帘子走进屋内。
戈雪知道,是她赢了。
抱着猫在摇椅上挂着满足的笑。
等许长夜迅速煮了两碗面后出来。
戈雪已经窝在摇椅上睡着了,桃花躺在她肚皮上亦是呼呼大睡。
女孩儿脱掉了鞋子,裙摆向上缩了一节。
莹白的小腿盘在摇椅上,十个贝壳般的脚趾微卷,娇小一团。
像什么?他觉得像女孩子玩的布娃娃。
许长夜呆呆看了一会儿,回屋给她拿了一条干净的毯子轻轻给一人一猫盖上。
这一刻他感觉家里没那么冷了,充满温度。
戈雪睡了一小会儿后醒了,桃花跟着醒了。
外面天有些黑。
身上多出来的毯子让她好一阵发呆。
是他盖的吧!
捂着脸深吸一口,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
让人迷恋沉醉。
许长夜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有点莫名想笑。
正色出声,“你在干什么?”
戈雪尴尬拿开毯子走进屋内。
桌上已经摆好了筷子和两碗面,菜码子换成了碎肉沫,明显自己的碗里肉沫要多许多。
她嫌弃地将肉沫全数刨到他碗里,“我才不吃卡路里高的东西,胖死了。”
许长夜默不作声,混着肉沫,安静吃面。
戈雪闲不住,问出憋了好久的问题,“许长夜,你没有女朋友吗?”
许长夜难得哼闷一声,可能是呛到了。
灌一杯冷水后才淡定下来。
“关你什么事儿?”
她口无遮拦,“只是好奇你这么大岁数,没有女朋友平时怎么……算了不问,我们吃饭,桃花。”
那方面的好奇终究没脸皮调侃说出口,好歹她是个矜持的人。
夹了一筷子面给脚下馋得不行的猫。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许长夜的脖颈红了一小块。
吃完饭后,戈雪觉得不能再懒下去,便主动承担起洗碗的活,“你煮饭,我来洗碗吧!”
她抓着碗僵持着。
“行,你去。”许长夜拗不过,便撒开手。
戈雪双手放在塑料管水龙头上,尝试了几次都没扭开,“这怎么扭的,扭不开……啊!”
使劲一扭,龙头质量不过关。
嘭得炸开,她被溅了一身凉水。
许长夜叹息一声,迅速丢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去坐着,麻烦。”
撸起袖子去处理车祸现场。
戈雪呆坐在沙发上擦水,看着他修水龙头的利索动作。
用钢铁来形容他是没错的,他无所不能。
她有点自责,为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净给人添麻烦。
抱着双膝,对着男人背影孤独喃喃,有点癔症。
想到什么说什么,“许长夜,你是不是嫌我烦?我知道我很招人烦,可你知道吗?这里只有两个人关心我,一个是你,一个是学校的苗雨。”
男人认真听完叨叨,手上的动作稍停。
转身对上女孩的目无焦距。
大概过了有三分钟。
“不烦。”从沉重的烟嗓里小声憋出的两个字。
戈雪清晰捕捉到两个字眼,眼里迅速凝聚了一丝光。
不知道有没有泪,她低下头去逗弄身旁猫儿的下巴,悄声自言自语,“桃花,他说我不烦,你听到了吗?”
收拾妥当后,许长夜走出外间。
一个男生推门进来,直截了当,“你什么时候去镇里?”
“过两天。”
两人来往的态度,似乎相熟但又不太熟。
严宁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见帘子掀开后。
抱着猫的女生给死气沉沉的小卖部增添亮光。
“你怎么在这儿?”
戈雪嗤笑,态度冷淡而疏远,“这是你家开的店?”
冷漠的距离感不知为何让他有憋闷的情绪涌现。
这种情绪并不好受。
他不再多话,往柜台上丢下几张百元大钞,“帮阿婆带点药。”
说完匆匆离开。
戈雪放下猫儿,抖抖裙摆上的猫毛,“你认识他?”
“嗯!”许长夜收好钱。
他只是偶尔去镇上帮严宁的婆婆带点治老年痴呆和心脏病的药。
戈雪如同小炮仗,毫不顾忌握拳吐槽,“我讨厌他,他总是看不起我,总是讽刺我挖苦我,总觉得我是城里来的就高高在上,可我不是这样的人。”
严宁心里想的什么她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觉得这种心理莫名好笑。
讨厌吧!
她不在乎多一个人讨厌。
“你不是。”
许长夜背对她整理货架,男人宽阔的脊背如土地,安全深厚,她想变成土地上的一棵青草或者一朵小花。
三个字的分量重极。
再忍不住,些许湿润涌上戈雪眼眶子,她从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直强装的硬壳子裂开一条缝。
此刻,她很想不顾一切抱他,“许长夜……”
“回去吧!”男人还是背着她。
打断了所有旖旎想法。
不愿惹他心烦,“那我明天再来找你蹭饭,桃花,明天见。”
临走前不忘摸摸小猫儿。
桃花依依不舍站在门口。
歪头看了看消失在黑夜中的戈雪。
又看了看上一秒还在整理东西,下一秒却跟出去的许长夜,“喵……”
走了不到十分钟,一片稻田的泥路上,蛙声一片。
严宁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跟着她,“怎么认识他的?”
戈雪加快步伐,并不想理会,“与你有关系吗?”
他貌似并不死心,自顾抽着烟,不知说给谁听,“他叫许长夜,以前十七岁的时候坐过十年牢……”
这些话如刀尖刺入心脏,戈雪猛然停住。
来这里她极少有过愤怒,甚至刻意在外人面前伪装成乖乖女形象。
在此刻堆积的所有情绪统统发泄,假面具掀开。
冰凉刺骨的寒意射向严宁,“严宁,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就因为他坐过牢所以你们全村的人都觉得他是坏人?
就该被你们唾弃?傻缺,虚伪,嫌弃他还让他带药,以后看见我请您屈尊绕道而行,我怕污了您的眼。”
双标的男人最垃圾。
发泄完留了严宁一人呆滞在原地。
自己只是觉得戈雪这样的千金小姐不该去那儿,他想错了吗?
她居然会这般维护许长夜!
他嘴角哆嗦着,木然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许长夜跟着戈雪,一直等她平安到家后才转回小卖部。
无意中听到的那番话却在他心里久久不能平息,如同久旱逢甘霖,枯石遇繁花,卷起千层浪。
这辈子有人为自己说过好话吗?
除了她和奶奶好像没有。
一腔热忱的干净小姑娘闯入了他枯燥乏味的生活,该怎么办才好?
他抱着桃花,摸索着腕子上的佛珠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