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
他气得拿剑的手都在发抖。
他没想到,他的徒弟,他这个徒弟,竟然真的敢!!!
闻斜被他吓了一跳,侧身躲过了他的剑:“师——”
“闭嘴!”江牧动作没停,“老子不配当你师尊!!”
教出这种……这种恬不知耻的徒弟,将来百岁之后,他有何颜面去下面见他的师尊?!!
闻斜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无奈,眸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却是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他的师尊,向来是生得好看。
他那一双桃花眼因为气愤,硬生生地多了几丝平时没有的水光,眼尾都染上了一层绯红,一幅被人欺负了的模样。
他应该是听到他弄出来的动静才慌慌忙忙地把衣服穿上的,都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珠,只匆匆裹了一件外衣就出来了。他皮肤本来就白,在烛光下看着像是白瓷一样,散发着莹白的光泽,水珠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滴,划过了精致的锁骨,径直没入了衣裳里。
又娇又媚。
就是只勾人的桃花妖。
闻斜恍惚了一瞬,甚至觉得鼻尖上萦绕了一丝他师尊身上的桃花香。
江牧完全不知道他小徒弟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气得人都要炸了,手底下的剑招越发的凛利。
闻斜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看了眼不远处他师尊的尸体,怕弄坏了江牧的东西,于是一个侧身就出了房间。
江牧跟着追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现在不说用了十分的力,起码也是用了有八成了,他怎么觉得……闻斜这小兔崽子应付得完全是游刃有余?
要是放在平时,他知道他徒弟实力在自己之上,肯定高兴得不行,但是现在——
这混账东西!!!
闻斜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点儿细汗,才心里暗叹了口气,等着江牧再出剑时,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带,反身把人压到了院子里那棵桃树的树干上。
他垂眸,瞬间对上了身下人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里还带着潮气,睫毛轻颤着,平白多了一丝脆弱感,配合着眼尾的绯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傍晚是天边破碎的晚霞。
他看得微微失神,握着江牧手腕的手指轻轻摩擦了两下。
江牧:“……!!!”
这兔崽子在干什么?!
艹!!
个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
闻斜对上他瞪大了的双眼,低声轻笑了一声,带着喟叹唤他:“师尊。”
江牧听到他这一声,徒然失去了骂他的力气,沉默了。
直到现在,他才有了一点徒弟对他图谋不轨的实感。
这一声“师尊”闻斜从四百多年前就开始喊,现在听起来,却明显多了几丝明目张胆的旖旎。
江牧觉得浑身无力。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反复地想:怎么会呢?为什么呢?
是他平时给了徒弟那方面的暗示?还是师门对他徒弟不好,让闻斜根本没把他当师尊?
他别开了头,轻声问:“闻斜,你跟师尊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闻斜眼眸里的笑意骤散,沉默了。
江牧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景一物,目光却没有落到实处:“是我平时给了你那方面的——”
“没有。”闻斜出声打断了他,“是我自己。”
是他自己非要往死胡同里闯,不关旁人的事。
江牧叹了口气,带了点茫然轻声问:“那真的,不能改了吗?”
话音刚落,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小斜,我知道你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你误把对师尊的崇敬当成了——”
“不是。”闻斜再次打断他。
空气寂静下来。
远处传来的鸟鸣声格外地明显。
“师尊,”闻斜轻声打破了平静,“我改不了了。”
他尝试了好多年了,却让这个人在他心里越走越深。
江牧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又过了好久才低声问:“道侣契呢?不能解了?”
“不能。”
只有道侣契在,他才能让这个人生是他的人,死都是他闻斜的鬼。
他不可能再让这个人离开他。
当初他刚刚察觉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心思,也慌过乱过,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只能把这个人悄悄地放在心里,在身后静静看着他。
后来,他没想到,这个“静静地看着他”竟然都成了奢侈。
他师尊好不容易才回来了,他不可能放手的。
就是绑,这个人也必须在他身边。
“懂了,”江牧动了动被他压住的手腕,神色淡了许多,“放开我。”
闻斜依言照做,后退了一步。
江牧没再理他,拎着剑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房门后,他脸上的淡然悉数被撕成了碎片,他猛地踹了一脚桌子,低声骂:“王八蛋!”
点苍剑被吓得抖了抖,从桌上一下飞回了自己的剑鞘,在剑鞘里藏了好一会儿才又伸出来了一截,好像在观察江牧消气了没有。
说起来,点苍剑是他的本命剑,因为可以直接住在他的识海,所以本来是没有剑鞘的。
但因为这一百年他的神魂已散,尸体成了个空壳,点苍剑回不了识海,所以只能给他弄个剑鞘。
不过这剑鞘的材质看起来应该还是不错的。
点苍剑:“嗡嗡嗡~嗡嗡~”
江牧挑眉:“是闻斜那小兔崽子做的?”
点苍剑:“嗡嗡~嗡嗡嗡~”
是哒是哒,可舒服了~
江牧失笑,可转瞬就想到那小兔崽子是想当他媳妇儿才做的这玩意儿,又把微微上扬的唇角压了下来。
烦死了。
以前听他那群好友说,养小孩儿是个麻烦事,他看着自家听话的徒弟还觉得他们是在危言耸听,现在才知道了,岂止是麻烦,一个弄不好还得把自己赔进去。
日啊。
哎。
江牧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找了瓶酒,打开了塞子就往嘴里倒。
喝着酒他就想出门去坐在房顶上,但是一想到可能会出去碰到那个糟心的王八羔子,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坐了下来。
但是坐着坐着,他又觉得看着自己的尸体喝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站了起来,往客房里走。
嗯,明天得让闻……容辰那小子把尸体转个地方,放在睡觉的地方总不是个事儿。
这么一想,闻斜那小兔崽子不仅是个小畜生,还是个小变态,对着他的尸体居然都能睡得下去。
啧啧啧。
*
第二天江牧是被人吵醒的。
……准确地说,他是被人“盯”醒的。
顾吹雪在还没天亮的时候,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他的房间,又顾忌着他还在睡觉不好吵醒他,就这么坐在床边盯着他看。
他二师姐是合体期修士,本来她想要隐匿自己的气息,筑基期绝对是发现不了的,但是江牧年少的时候经常在外面混,感知本就比常人敏感些,又加上她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灼热,江牧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自己床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房间里的尸体自己走过来找他了,吓得猛地往床里面缩了一下。
看清楚了人之后,他狠狠地松了口气:“师姐,你干嘛啊?”
顾吹雪眼眸晶亮,一把拽过了他的手:“阿牧!我找到办法了!!”
她的语速飞快:“只要找到琉璃火,拂衣花,往生萧这三样东西,就能在你的神魂离开桃花枝的时候保证它不散,你的神魂就能顺利附身在身体上!!!”
江牧愣了愣,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反而没有她那么兴奋,只轻声道:“谢谢你,师姐。”
顾吹雪难掩兴奋,没有理会他的感谢:“这几样东西虽然难找,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踪迹,至少我知道琉璃火是天衍城容家的东西,现在容家的大少爷不是就在凛剑吗?我马上就启程去天衍城,顺便把容辰带回去!”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江牧一把拉住了她:“师姐,你别慌,我们先跟宗主师兄和小师兄说一句。”
“好……好,”顾吹雪现在才冷静了一点,转身出去给南符子和沈霜白发传讯符去了。
江牧失笑。
说起来,他都好多年没有看到过他师姐这样激动的样子了。
他伸了个懒腰,又笑了笑,刚准备下床就看见了床头的身影。
“!!!!”
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定睛看清楚了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卧槽,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闻斜听到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眸里多了一丝笑意,走过去蹲下了身想帮他穿鞋。
却没想到,他刚一伸手,坐在床边的人就躲开了他的手,眼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穿好鞋走了出去。
闻斜动作一顿,隔了许久才收回了手。
师尊……
*
一个时辰后,南符子和沈霜白都从自己峰奔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自然都是高兴得不行,南符子当即一拍手:“我马上就以凛剑宗的名义散发消息,找另外两件东西的行踪。”
沈霜白还稍微冷静一点:“等等,师姐说她去天衍城,琉璃火是容家世代守护的圣器,我们说借他们就会借?”
顾吹雪微微皱起了眉,显然是之前没考虑到这点。
江牧微微一笑:“所以得我亲自去一趟天衍城。”